是在不知不覺中的。我一定是從來也沒有正視過這種變化罷了。我一方面仍像以前那樣跟唐混在一起,另一方面,我對於唐遠遠超過我的那些方面又心生忌妒。
人心裡的忌妒是與生俱來的,這並沒什麼可自責的,許許多多人就是在忌妒中暗生了前進的動力,之後,他們會獲得意想不到的成功,甚至,他們可能超過他們曾經忌妒的人。
兩個人,就像道路上的兩輛車賽跑,一輛車在前,一輛車在後,那前面的車就成為後面車超過去的動力。可是,人和人,又不像車和車那樣簡單。車子和車子是有區別的,人和人更是。有些人,他們天生就在某些方面智力超群。就像賓利跑車和奧拓,他們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奧拓永遠也無法跟那輛賓利跑車達成任何方面的一致。可是,開奧拓的人,如果對賓利充滿憤恨和忌妒,它也是可以在暗中較勁的,它可以冷不防將賓利車給撞一下刮一下,甚至,在某種有機可趁的條件下,奧拓也是可以將賓利車頂下懸崖,使之葬身於湖海之中。賓利消失了,就是奧拓的天下,道路也是奧拓的道路。前方無礙是一種逍遙也是一種愜意。人境和車境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這是多麼惡毒的一種人、一種心境啊!可是,生活中,這樣的人大有人在。難道我也已經墮落到這樣人心險惡的境地裡了嗎?如果不是,那麼,我見到唐為什麼那麼萎縮?那麼羞愧?那麼虧心?那麼的做賊心虛呢?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嗎?
我陷在空前的自責裡無力自拔。我不知我是否還要將對唐的調查進行到底。進行到底之後呢?那個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將唐送進去?親眼看著唐被帶上手銬腳鐐?看著唐以殺人犯的身份而被庭審?再然後呢?唐永遠地從我們的視線裡消失?
那就是我夾在人縫裡生存的快意的滿足嗎?
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清醒地意識到,無論結局如何,起自我靈魂深處的這場絞殺將有始無終……
就像一個人在窮途未路上行走一樣,我迷失於懷疑唐的這條路上,越走得遠越迷惑。而且,我無法看到前路的希望,所以我令自己停下來。其實,我們的人生,就像我們選擇的一條路,在路上行走著的我們並不知這行路的對與錯,停下來檢省或許是避免錯的一種方式?而檢省也有錯的時候,那緣於我們的思想的出發點錯了,思想的力量可以把一條正確的路想成錯誤的,也可把一條錯誤的路想成是正確的。所以,我們的路,大多是由我們的思想決定了的 。我想,走走停停的好處就是避免把錯誤的路走絕了。
我決定避開唐這個疑點,而用相關的疑點求證唐在我心中留下的疑點。那個相關的疑點就是王尛。
在我調查死去的王尛生前的點點滴滴時,我才知,一個人的死,只代表了他肉體的死亡,他們對於許多人來說,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而相對於一個人,他的死,並不是如空氣那般真的蒸發不見了,他變成一種新的無形的物質,日日夜夜折磨著一個人,仍然與一個人撲面而來的所有生活糾纏不清,因為,他才是那個殺害王尛媽媽的真兇……
我是偶然走進郭濤家的,我找郭濤主要是為了瞭解有關王尛的日常生活,因為王尛和郭濤是鄰居。可是,當我給郭濤亮出我的工作證時,他一下子就癱跪在我面前。他說:“我早就知道你們會找到我,我一直就等著你們來,我早都忍受不了……”
郭濤夾在人群中,怎麼看也看不出是一個壞人。因為郭濤臉上並沒有帶著壞相。許許多多的人都是郭濤這種長相,他們夾在我們的生活中,甚至引不起我們對他們的注意。或許這個叫郭濤的人每天都跟你乘坐同一輛公共汽車,亦或是坐在同一個電影院看電影,出入過同一個飯店,在同一家理髮館理過發……總之,走在大街上的郭濤與我們擦肩而過時,像水流過水一樣,在我們的記憶中不留痕跡。可是在另一些個場所相對於另一些人,郭濤便是你在暗夜中行走時絆你腳的石頭。比如對於王尛一家人來說,更像是埋在他們夢裡的一顆炸彈……
王尛和郭濤,本來真的可以和我們大家一樣,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然後又互不相擾地流向四面八方。可是命運這隻手卻推波助瀾將他們推湧至同一幢樓房的同一個單元的同一層做鄰居!其實,我們在外面的世界風裡浪裡的撲騰已經很累很累了,回到家關上單元門,就是我們自已的天下了。在這個很個體很私人化的有限的空間裡,我們可以盡情營造我們在外面的世界裡所不能享受得到的幸福、浪漫和溫馨。然而人類天性裡的自私是與生俱來又是無孔不入的,這自私給我們自已平添無窮無盡的煩惱。自私造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