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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唐領著我在山鄉里東家西家地走著,他向東家問石大爺家祖宗好幾代的事兒,又跟西家請教崩山炸石頭導火索的長短問題,他最後就轉到了石大爺的親侄子石鎖家。

石鎖離石大爺家僅有兩鄰之隔,我跟唐進到石鎖家時,石鎖跟媳婦正在家吃飯。唐說:“你們吃你們的,我們來就是隨便嘮嘮嗑。”

唐問的問題聽起來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他問石鎖:“那天夜裡聽見爆炸聲後你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石鎖說:“出去時叔嬸的房前已圍了許多人了。”

唐又問:“晚上睡覺是穿著啥睡的?”

石鎖說:“是褲衩背心唄。”

唐接著問:“那麼,聽見爆炸聲出去時又是穿的什麼呢?”石鎖愕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媳婦,媳婦說:“穿的是白天穿過的夾克衫,還是我給找出來的,找夾克衫耽誤了一些時候,所以出去晚了……”

唐聽了就“哦”了一聲。這時候,石鎖的兒子從外面灰頭灰臉地耍回來,手裡拿著一根炸山用的導火捻兒,石鎖的媳婦一把就奪過了那根捻子藏到了身後……

唐看著石鎖說:“石鎖,你跟我們走吧。”

石鎖被我和唐帶走的時候,整個山鄉都譁然:親侄炸親叔嬸,哪有這種事呀?

石鎖看了一眼他叔嬸家被炸的房子嘆了口氣,然後對唐說:“事兒是我乾的,我都會交待,但,你得告訴我你怎麼就認定是我乾的呢?”

唐笑著說:“你爸媽早年跟你叔嬸因為侍候老人還有房產問題吵過無數次架吧?”

石鎖說:“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跟我們小一輩的不相干的。”

唐拍拍石鎖的肩膀說:“我們先不說因素,讓我們談談那根導火索吧,你們山鄉里跟石匠老人學習爆破的一共有七個年輕人,你的爆破技術最好,那天,我們勘查現場的時候,發現了一根一寸來長的燃燒過了的導火索,如果直觀的分析,犯罪分子沒找到長的,手頭就有這麼短的一截就點了,可是如果犯罪嫌疑人離家遠的話,他沒走到家這兒就響了,一村子的人聽見響都出來,很容易被碰見,而村人誰都沒有看見這個可疑的人,只能說明犯罪嫌疑人住的離現場很近,近到點燃導火索可以從容地溜回家而又不會被發現,而七個人中,另六戶人都在村子的另一頭,只有你住得這麼近。另外,也是你們自己暴露的疑點,聽見爆炸聲,正常情況下你們離得近應該早於村人先到現場,可是你做賊心虛,故意磨蹭著晚於村人到的現場,好給村人留下一個清白的證明,這恰恰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那天從屋裡出來到現場去時並沒有穿夾克衫,你是穿的褲衩背心,有村人作證,你當時極力把自己裝扮成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的樣子,而你老婆為了給你出去晚找藉口卻偏說是你在找夾克衫,然後,你們一塊兒出去的……

還有,我們從你家搜到了和現場一樣的炸藥……”

石鎖聽到這兒身子就矮下去了。後來石鎖說,那一年他八歲,他叔嬸為了宅基地的事兒和他父母親打起來,母親被鐵鍁絆倒頭磕在了缸沿上,後來就癱在了床上。幼小的他在心裡發誓要替母親報仇……

許多年過去了,他的兒子到了他小時候那麼高,可是仇恨並沒有因為歲月的變遷而有所消減,一個人從小發的毒誓,就像浸著毒菌的種子,把一個人一生滋挘�珊諫���

這起案子的告破,沒有一個人不服唐的。

9

我們就像一群歡呼的水,看著唐站在水浪的尖處。看唐領獎,我的心水一樣平靜嗎?

我笑著恭賀唐,就像水對水的恭賀一樣的自然。可是,我分明在自己微笑的水面下面感覺到有某種石頭樣的硬物將我的心硌了一下,我的心被硌得酸酸楚楚的。像一罈清清爽爽的泡菜,那菜本來是清清爽爽地待在水裡的,可是,它們遇到熱,突然間就發了酵,變了味道。甚至於,水和菜一道,變得渾濁不堪。它們一同失去了本真的顏色。是菜最先變化了的呢?還是水?它們是物理的變化還是化學的變化?在生活裡,或許不會有人刻意地細究,倒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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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喬(15)

可是,人心呢?人心裡日積月累的汙穢,它們就像某種菌沾附在壇壁,更甚至於,它們已然成為那壇壁裡無法剔除的某種物質,它們長在了人心裡,成為人心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無法像倒掉那壇泡菜那樣倒掉心裡的汙穢。

心裡的汙穢也會長成石頭。原本一體的水會在不知不覺中分流。人心的變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