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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血漬早已乾透,繃得緊緊的。天氣乾燥,剛動動嘴唇,立刻裂了。風一吹,絲絲往裡鑽著疼。

無論如何,得給父親打個電話。整個人木木地……不回家的藉口反倒編得格外順溜。

走到學生宿舍區,一群人在路邊支著橫幅擺攤:“寒風不敵人心暖,天地無情人有情——寒冬送溫暖扶貧捐助活動。”

忽然得了靈感似的,過去問一聲:“同學,你們到幾點?”

“七點吧。同學你捐錢還是捐物?”

“捐物。”

“捐物的話要乾淨,最好八成新以上。冬衣冬被、學習用品……”

不等對方說完,方思慎已經道:“我這就回宿舍去拿。”

大步往宿舍走,走了一段,乾脆小跑起來。開啟門,屋裡一片狼藉,還是上次拆了一半的包裝箱,撒了滿地的彩色照片。當日他懶得對付,直接扔下爛攤子,轉身鎖門,眼不見為淨。今天被逼無奈,還得打起精神收拾。

開了燈,掃視一圈,迅速動手。照片全部塞進塑膠袋,傢俱原樣裝回去。又鑽到床底下扒出那雙“蘭蒂”運動鞋。當初本想扔掉,奈何惜物的習性深入骨髓,好端端一樣東西平白當作垃圾,總也下不了手,便連盒子一起塞到床下看不見的角落裡。鞋子只在夜間跑步的時候穿過幾次,跟新的差不多。

最近一年方篤之給他買了不少新衣服,許多舊衣裳也可以捐掉了。瞥見櫃頂的被褥卷,搭起凳子搬下來。這套被褥是郝奕畢業回鄉時留下的,也就洪鑫垚留宿那晚打了一次地鋪。

搬了兩個箱子到捐贈點,聽說還有不少,組織方立刻派出幾名男生跟著方思慎去取。看見那些嶄新的傢俱,在場的人都愣了。

“同學,這些……你真的不要了?”

方思慎擦著汗,搖頭:“不要了。”

“都是新的,還沒拆過呢!”

一個女生過來看看,驚叫:“安然居家!安然哎!超貴的,還特難買!”不可思議地瞪著方思慎,旋即驚喜,“方老師!”又皺眉,指著他的臉,“方老師你怎麼上火上得這麼厲害?”

方思慎支吾一聲矇混過去。從去年開始給華鼎松代課,國學院大一大二的學生都認得他了。

那女生扯住他袖子:“方老師,你真的要把這些都捐了嗎?你確定沒有搞錯?”

學生名字方思慎都有印象,面孔卻甚是模糊,點點頭再搖搖頭,接過捐贈表格開始填寫。填完了,不管旁人議論紛紛,趕緊脫身離開。

回到宿舍,望著空爽的房間,心情也似乎輕鬆不少。拎起裝滿照片的塑膠袋,糾結片刻,還是向走廊盡頭的垃圾桶走去。恰好保潔工在,喜笑顏開地接過袋子:“都是廢紙?”

“都是廢紙。”

“那好,那好。”如獲至寶般提下樓去了。

袋子裡的照片無不拍得極其專業,足以上雜誌封面。方思慎忽然有點後悔。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出聲。

感覺很疲憊,在床邊坐下,茫茫然不知該幹什麼,自然而然拿起一本書。簡易書架倒塌之後,他也沒心情重新弄,就這麼一層層挨著牆壁壘了半米高。拿到眼前才發現這本包著書皮。他向來愛惜書本,但從沒有包書皮的習慣。潛意識裡,他喜歡那些封面和書脊給予的本色天然,琳琅紛呈的滿足感。

特意包上書皮,是因為被弄髒了。不可能因為髒了就把書扔掉,更別說有幾本已經絕版。可惜包得再嚴實,也沒法遮蓋書頁邊沿殘留的褐色血跡。書也不可能從此不看,過了這麼久,那印跡已經不算十分醒目,方思慎漸漸在翻閱時當作普通汙漬加以忽視。

可是這一刻,它們重新變得刺眼。

心中湧起一股濃烈的怨恨。由一件事、一個人延伸開去,連帶著過去與未來,他人和自我,似乎沒有什麼不值得厭棄。他企圖把自己從前所未有的負面情緒中抽離出來,卻不得不更加清晰地認識到,當下的迷茫痛苦如此卑汙而又沉重,造成現狀的根源那般荒唐而又強大。而最糟糕的是,他已經預感到,這一回與過去每一次都有所不同,自己所擅長的忍耐與堅持,恐怕再難奏效。

無比熟悉的,無法向任何人訴說的孤獨再一次侵襲了他。方思慎想起小時候,那個人總說:“阿致,不要怕。不管什麼事,挺一挺,總會過去的。”只是隨著人生經驗的增加,他漸漸明白,挺過去,跟怎麼挺過去,屬於兩個世界。

不能看書,那麼,晚上去跑步吧。作了決定以後,忽然覺得很餓。窗臺上的小蔥大蒜,早成了一把枯草。幸好暑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