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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厚愛之類的話。

康熙跟著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了花園一塊石頭上,李德全待要拂袖撣塵卻是被止住。一身龍袍的男人黢黑著眼,幽幽盯住方苞,細聲說道:“三國曹操有云,生子當如孫仲謀!此句套換一下,生孫當如方不染,可也不為過。”

聽他話說得如此重,方苞連忙撲通跪倒在地,磕頭不斷,“區區小兒,怎能入得萬歲爺法眼?您過於錯愛了。”

康熙跟著搖頭,從懷裡拿出一份稜角磨損的奏摺,摔倒鬍鬚花白的老人腳邊,“恐怕你還沒見過這個吧。”

顫抖著手指,方苞迎著月光翻看奏摺,粗粗瀏覽,不禁大驚失色,合起奏章,腦袋重重垂倒在胸前,聲音打顫道:“孺子不知天高地厚,語出不敬,胡言亂語,得罪了萬歲爺……實在是微臣平時疏於管教……”

話未說完,就被高高在上的男人打斷,“咦,你著什麼急?慌什麼亂?這奏章放在我跟前許久了,閒暇有空,我倒是經常翻閱。不染寫得是事實,說的是實話,就算不小地刺痛了同為滿洲人朕的神經和尊嚴,可是也並不算觸犯了天威,更但不上什麼得罪。老方,你嚴重了。”說著,微笑著把他從地上扶起。在一刻間就能操控別人的情緒,掌控他們的生死榮辱,依仗的就是手中無與倫比的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康熙為能掌控這個法器而再一次得意。連帶著鼻尖幾處細細的白色小麻子也跟著自命不凡起來。

停了停,他掀動濃墨的眉毛,仰起修長的脖子,接著說,“總在朝廷廟堂之上聽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拳拳報國賭咒,可是,光說不練假把式。朕需要的不是這些花花腸子,空喊虛吼。而是——”說到這兒,細膩的大手忽然緊緊包住方苞的,感覺到他的顫抖,不禁又是得意,盯著老人閃亮的眼睛,吐出心中的答案:“人才。朕需要的是真正能夠支撐華夏沃沃萬里的支柱,國家的棟樑……”意味深長地又看了老人一眼,“朕的意思,你明白嗎?”

哪有不明白的?看著君王腳上繡著金龍的厚實的鹿皮軟靴,方苞心裡早已轉了不知幾個來回。皇帝於大壽之日光臨自家,給足了自己及族人顏面不說,也著著實實收攬了不少漢人官員的人心。這些日子以來,朝廷上下的議論,他不是沒有聽到。原本,他也就以為皇帝的目的就是如此,沒想到長手竟然還伸到了不染的頭上。不禁後背滿是冷汗。按道理說,獲得聖上垂青,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多少人巴結都巴結不上,可是,一件事,總分三樣:時、勢、運。不染本就不俗,其勢如磅礴萬丈高山,傲睨當朝所有年輕官員,可謂鶴立雞群;運相走向也是一路順風順水,金榜題名又年少高官。只是,要偏偏在現在的節骨眼上承蒙皇帝的提拔,恰恰不逢其時。皇帝年逾花甲,太子根基不穩,整個朝局迷亂撲朔,在這個時候脫穎而出,未必是件幸事。

老謀深算的康熙將老方的猶豫一一看在眼裡,心底大罵了聲老狐狸,臉上依舊笑容燦爛。接過李德全遞來的貂皮大氅,站起身,裹住了,才又重新坐下,“別忘了,那日朕親筆題給你的匾額?”

此話一出,方苞幾乎立刻跳了起來,目光緩慢鬆懈,人像被一道激靈的雷電劈中一般,口裡情不自禁喃喃念道:“天下一等忠臣……”

“正是!”康熙拍掌大笑,眼睛眯緊,像是逮住老鼠的貓,蜷起手指按捺住嘴角邊濃黑的鬍鬚,深深地看進老人的眼,森然道:“你是忠臣,朕的大大忠臣嘛!”接著一陣暢快的笑聲在四周陰暗的空氣裡洋溢開來。卻沒有絲毫減退那份深宮大院的陰暗,反而使之更濃更沉了。

忠臣?一個巨大的帽子重重壓在方苞頭頂,好像一隻軟體動物被罩住。方苞感覺自己頃刻間變成了一隻蝸牛,就算想逃回自己的殼裡,也無力改變已經跌入另一個牢籠的現實。那個牢籠叫虛名。蝸爵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當日飄飄然得意已註定了今日惶惶狀無力。無力掙脫皇帝手中的大網咖。接受了那個一等忠臣匾額就等於承認了終身恪盡人臣的本分,萬歲爺說一,你再說二的話,豈不愧對他的厚愛,豈不無顏於那張欽賜牌匾?

忽然想到生日那天和胤禛及他跟班田文鏡相談時自己說過的一句話,“江暗雨欲來,浪白風初起。”渾身有一陣哆嗦,望著那雙捉摸不定又滿是命令的眼,只感覺自己牽扯著方不染已經跌落到一片急流暗湧的漩渦之中了……

☆、CHAP 41 被牽扯進來的新新人類

夜已深,京城偏僻交錯的幾條小徑已經沒了聲音。可是,王府大街上卻仍是人流如織,穿梭在這兒的十之八九是那些白日睡覺,閒極生事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