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的姿勢微微一頓,垂眸想了想,道:“有。”
蘇青本以為這樣身份的人理當予求予得,不料會得到這樣的答覆。
還有什麼東西,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也不知道能否得到的呢?
心裡詫異,不由一愣間脫口問道:“是什麼?”
然而,顧淵卻是抬頭看著她,默聲不語。
蘇青被他看得有些耐不住了,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如果老爺不想說的話……”
“本心。”淡淡的兩個字,落在僻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蘇青的眸子微微張大,乍聽之下對這個如此深奧的答覆有些難以領會,待漸漸品味出其中的深意後,眼裡的神色頓時也複雜了起來。
本心。
若不是這樣一問,恐怕很難想到,在很多人眼裡最簡單最本質的東西,對這個男人而言,卻是奢求至極嗎?
顧淵在她的沉默中卻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那雙眼裡的情緒因為沒作偽裝,顯得格外清晰分明,與其說是一種感慨,倒不如更多了幾分自然流露的同情。
這種他本該最不屑,最譏諷的情緒,此時此地,莫名地竟沒有引起他的半分反感,相反的,竟因她這麼片刻間的領會,那麼一瞬間,居然有一種不該存在的一絲安寧感。
他抬眸看去,對上蘇青的視線,問:“你呢。”
蘇青沉默了半晌,抿起唇,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回老爺,我想要的是,一世安寧。”
月色下的弧度淺薄,一身素淨的衣,讓此時的容顏格外脫俗清雅。
這樣幾分脫俗的姿態落入眼中,顧淵的眸子微微眯起,藏下那一瞬間的晃神。
莫名想到初在府中時,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女人時的情形。
當時的她如一朵傲梅,怎地都無法與市井的無賴女子作上遐想。
“一世安寧?”他輕撫著桌簷的纖指微微一頓,唇齒邊的語調深長地帶著點繾綣的意味,徐緩地開口,道,“我許你,如何?”
太過耐人尋味的話語,讓蘇青大腦不由空白了一瞬,待明白句中的含義後,猛然抬起頭來,眼中依舊充滿了錯愕:“老……老爺你剛、剛說什麼?”
顧淵抬眸看著她,語調平緩至極:“只要一日留在我身邊,我便一日保你安寧。或者,你認為我做不到?”
護短。又是赤|裸裸的護短。
留一天就安寧一天?照這演算法,想要安寧一世,難道她得為奴為婢地在他身邊待上一輩子?
明知不可能,偏還說得這麼堂而皇之,不愧是官場上出來的老油條。
蘇青會過意來,心中的驚濤駭浪頃刻不復,嘴角頓時一抽:“老爺算賬算的不錯。”
顧淵輕輕一笑,算是應下了這句誇讚。
“茶水涼了,我去替老爺燒壺熱的。”眼前人這樣的神色,叫蘇青感到有些憋氣,然而這人偏又招惹不起,便乾脆拎起水壺走了出去。
樓下的掌櫃和夥計們依舊戰戰兢兢地縮在角落,她好笑地走過去拍了拍他們的肩,問道:“掌櫃的,廚房可能借我用一下?”
掌櫃哆嗦著抬了抬手:“請……請便。”
藏在旁邊桌底下的官差移了移屁股,將臉轉過來對著她,此時依舊有些結巴:“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出去那、那兩個真的去追那些邪物去了?現、現在還有心、心思燒水泡茶,都、都不知道害怕的嗎!”
蘇青看著他這幅窩囊的模樣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調侃道:“我說這位官爺,外面的動靜早就過去了,你們到底還在怕什麼啊?”
“誰、誰說我怕了!”官差被她笑得老臉一紅,凝聲聽了會果然沒聽到其他什麼聲響,頓時一挺身邊就要站起來。
正此時,客棧的門忽然響了起來。
“叩叩叩——叩叩叩——”
似是有什麼東西在外面敲門,不輕不重,且異常的規律,落在死寂一樣的夜色間,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驟然一陣風過,屋裡的燭火隱隱一晃,頃刻熄滅了下去。
官差剛站起的身子在雙腿一軟下頓時又跌坐在了地上,七魂丟了三魄。一路慌不擇路地撞翻了幾條椅子,在地上一片手足無措的扒拉,終於慌不擇路地再次蜷回了桌子底下,兩排牙齒嚇得直打顫:“外面還,還還……還有!”
“叩叩叩——叩叩叩——”
彷彿為了應證他的話,敲門的聲音愈發清晰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