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把一個裝有便條的瓶子繫到那條較大的蘆葦船上,人們便急著把船推進了海里。另一條船掉進水裡的速度太快,我們還沒來得及給它繫上任何東西。永別了。只見它們順著吹向岸邊的微風,像氣球一樣朝海岸漂去。當時,我們一點也沒想到,幾天後,那張裝在瓶子裡的便條竟被荒寂的撒哈拉海岸上一位哨兵發現。我們的船浸泡在海水中,任憑洋流帶著我們漂『蕩』。
一大袋馬鈴薯也被扔了下去,因為馬鈴薯要很長時間才能煮熟。隨後是兩罈子米、麵粉、玉米,還有不知兩袋子什麼東西和一個柳條筐。餓肚子總比沉入大海強。餵雞的穀子也扔掉了大部分。然後是一條大梁、木條和硬木板,本打算用於拼接修補的。接著又是裝得滿滿的罈子。瑪達尼睜大雙眼,焦急地看著我。小原啟咧嘴苦笑,抬頭仰望著船帆,依然不『露』聲『色』。一大捆繩子被扔進海里。一塊磨石,一把錘子,喬治那根修船用的大鐵釘也永遠地消失在海底了。我們四周滿是書和雜誌,漂浮在平靜的海面上,有些才剛剛撕開包裝。這一切,都經過了我同意,但從心底我是強烈反對。前方還有幾千英里的航程,而我們不過才剛剛離開陸地而已。照這樣的速度,我們要在路上走好幾個月,得有足夠的食物和必要的物資才行啊。可他們說得對。我們正在下沉。是什麼原因?會一直沉下去嗎?我試著首先說服自己,然後再使別人相信,只要水下的紙莎草達到一定的數量,所產生的浮力足以抵消船身貨物的重量,我們的船就會停止下沉。這些貨物都是我們在5月17號起航之前倉促堆放到船上的。今天是5月20號。我們的船仍然在快速下沉。
我們原本在桅杆前的紙莎草上綁了一塊小小的木頭甲板,尤利毫不猶豫地將它拆了下來。這塊甲板曾給我們帶來不少歡樂。昨天,當我們躺在船面,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隨波漂流時,聖地亞哥和喬治就把這塊甲板當成舞臺,在上面又跳木屐舞又是耍小丑,把我們逗得開懷大笑。我勸尤利留下一兩塊木板供我們走路,當海浪再起,草船再次顛簸不休時,我們就不會踩在那大捆的紙莎草上跌跌撞撞了。
有人坐在艙簷下,將我們輕得無法再輕的埃及茶也倒掉了。還有那個土製的爐子,連同木炭一起被扔進了海里。衛生紙,調味品,似乎沒有什麼能夠倖免。
我的喉嚨像被堵上了什麼東西。有些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有些人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有些許羞愧,些許痛苦。如果就這樣一直沉下去,還是讓這場混『亂』和破壞在一定的範圍和限度內自生自滅吧,否則,人們總覺得沒有盡力而為,這種可怕的想法會給思想上增加負擔。內心的平靜受到困擾,這才是最大的危險所在。這時,船上的雞也開始撲騰著落下水去。兩個人拿出短斧和刀子,準備把雞籠劈開,好把雞扔下水,因為普里默斯爐不好使,我們吃不了雞肉。現在該是制止這場混『亂』的時候了。雞已經完蛋了,但喬治卻央求留下這船上惟一的鴨子。正如“太陽一號”上的鴨子辛巴達一樣,這隻鴨子也可以在船面上大搖大擺地隨意走動,並咬薩菲那隻猴子的屁股。薩菲已經長高了幾英寸,但還是一個小淘氣,就跟我們上次航行中把她當做我們的吉祥物時一個樣。而我呢,則把前艙的空雞籠拆開,做成一張輕便的餐桌。有些人卻想把這張餐桌和幾條簡陋的板凳扔掉,說我們吃飯的時候可以把杯子和盤子端在手裡。但這個提議遭到了我和諾曼的一致反對,我們兩人都把吃飯看成是一天中最大的享受。
“無論如何,如果我們活得跟豬沒有什麼兩樣,那我們計程車氣就會毀於一旦。”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海軍官員,諾曼這樣說道。
我們的情緒又恢復了平靜。氣氛也緩和了許多,仿如避雷針起了作用。船上空出不少地方,我們可以在船上走動自如,再也不必接踵摩肩了。但風還是沒有刮起來。
第二天仍然風平浪靜。接下來的兩天依舊無風無浪。我們幾乎原地不動。船倒是停止了下沉,但也沒有任何顯著的進展。
“根據統計,每年5月份,此處風平浪靜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一,”諾曼用手指著航海圖說道,“但在過去的一週裡,我們碰到的怎麼盡是無風天氣呢?”
我們試圖划動那又長又重的舵槳,但無濟於事。不過,我們目前似乎已經脫離了危險。於是我們縱身躍進大海,享受著生命的喜悅。陽光照耀在我們身上,這邊是加那利群島,那邊是非洲大陸。它們都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海水又清又涼,諾曼拖著鴨子一起暢遊。薩菲用後腿倒掛在船舷上,勾著身子嬉水。多麼誘人的海水啊!可是,天啊,我們什麼時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