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夜擁擲。呼聲百萬終不惜,報仇千里如颶尺。少年遊俠好經過,渾身裝束皆綺羅。蘭蕙相隨喧妓女,風光去處滿裡歌。驕矜自言不可有,俠士堂中養來久。好鞍好馬乞與人,十千五千旋沽酒……”
“啪”一聲碗筷放下了,他眯著醉眼向屋旁招手叫:“出來吧,你來了不少時候了,老兄。”
一聲長笑,屋角鑽出一個挾了打狗棍,掛了百寶袋的骯髒的老花子,後面跟著一條癲狗,直趨桌旁說:“可找到對手了,咱們拼一百碗。
他向店夥大叫:“添一雙碗筷來。”
老花子拖長凳坐下,順手抓起一把滷肉。向癲狗一丟,說:
“添碗筷,不添肉?你是個小氣鬼。”
他淡淡一笑,抓顆龍芽豆往嘴裡一丟,說:“南乞,你知道自己令人噁心麼?告訴你,我這人從不自命清高怪誕,雖沒有潔癬,至少不喜歡用手抓食物填五臟廟,你明白麼?”
南乞咯咯怪笑道:“看不慣,你為何不走?”
他推碗麵起說:“走就走。”
南乞抓把龍芽豆往口裡塞,說:“希望你走得了。”
他呵呵大笑道:“好傢伙,你要留住我?”
南乞脾睨著他說:“我老要飯的這兩斤重能耐,想留下大名鼎鼎的江湖神秘客神龍浪子周永旭、談何容易?算了吧。”
他冷冷一笑,冷冷地問:“失時子、南乞名不虛傳。你知道神龍浪子多少雞零狗碎?”
“有幾個人能看一眼便能叫出你的名號?”南乞頗為自豪地反問:“當然啦!我這個老江湖可不是白叫的。”
“不多。哦!大概你釘上在下許久了。”
“不久,大概有三五天工夫。”
“螳螂捕蟬,你果然高明。”
“誇獎誇獎,不過,你敲了江浦地低三尺趙剝皮一記悶棍,我竟未能趕上。”
“不錯一敲了三百兩金葉子。地低三尺趙剝皮的金銀,我不替他花,豈不罪過?”他傲然直說。
“趙剝皮不是善男信女,他饒得了你?”
“哈哈!下次我再敲他千兒八百。哦!你想分一杯羹不成?”
“我?開玩笑,你把我南乞……”
“呵呵!在下失言了,你是譽滿江湖的俠丐,當然不是為一分羹而來,大概是打抱不平,伸張正義來的了。”
南乞咯咯笑,說:“即使你把趙剝皮榨乾,老要飯的也懶得過問。呵呵!你知道浦口三英?”
周永旭哼了一聲,撇撇嘴說:“江湖道上,誰不知那三位仁兄見錢成開?”
“但人家是俠義道名士,名震四海九州的俠客。”南乞搖頭晃腦地說:“你知道,為錢而行俠不算大罪過。”
“我不在乎他們。”周永旭冷冷地說。
“不在乎就好辦,他們就在前面等你。”
周永旭丟下十兩銀子,向送碗筷來的店夥說:“把好酒菜取來,讓這位花子爺吃個飽,十兩銀子該夠了。”
說完,抓起長短兩個包裹,揚長舉步。
南乞手急眼快,長身而起,手閃電似的伸出,急抓剛被他提起的包裹。
這一記突襲,來得突然奇快絕倫,可是手指剛要沾及包裹,周永旭似乎像是助生雙翅,平空地斜拔而起,硬生生飛出兩丈外。
優美地翩然而降,點塵不驚,頭也不回地向南走了。
店夥驚得呆了,張口結舌如同中魔。
南乞一抓落空,頗感錯愕,搖頭喃喃自語:“好高明的平步青雲輕功,不愧稱神龍二字。這小夥子如果淪入魔道,世間能制他的人,屈指可數聊聊無幾,可惜啊!可惜。”
附近全是青綠的稻田,一望無涯,小村落星羅棋佈,桑林麻園點綴其間,一切皆顯得生氣勃勃,和平安樣美景如畫。
前面路旁的一排大樹下,三個中年人抱財而立,穿了天藍色勁裝,佩了銀鞘長劍,身材修偉,氣概不凡。三雙虎目冷電四射,打量著南下的每一個旅客。
和州是小地方,從江浦縣伸下一條官道,商賈往來皆走水路直放南京。因此陸路上旅客並不多,往來的都是附近鄉民,陌生的外鄉人,決難逃出有心人的眼下。
周永旭抬頭挺胸,撒開大步往前闖,已有了六七分醉意,臉紅得像關公,口中哼著荒腔走板的詞曲:“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別離,低頭雙淚垂。長江東,長江西。兩岸鴛鴦相對飛,相逢知幾時?”
三個中年人僅掃了他一眼,根本不加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