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公子太客氣了,遇到這樣的事,任何人都不會袖手的。”這位雲忌弱小姐似乎有些心神不屬,答完話便不再言語,彷彿陷入了沉思。凌雲飛聽到“凌”公子的稱呼,心中不由微微苦笑,更沒有了解釋的心情,其實何必要解釋呢,本來就姓凌嗎。從小到老,這還是第一有人稱呼他為公子,“公子,有六十多歲的公子嗎?真是滑天下之稽呀!”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再說話,一種看不見的隔閡無聲地息地橫在了他們之間。
幾縷陽光透過窗紙灑進了屋中,無數的光影活潑潑地閃動,宛如無數的精靈在跳著歡快的舞蹈,凌雲飛呆呆注視,不由痴了。幾聲清脆的鳥鳴從窗外傳來,旋即嘰嘰喳喳之聲不絕於耳,彰顯了歡快活潑,讓人心中浮起一股振奮之意,同時驚醒了兩個各想心事的人。
“天都大亮了,凌公子你好好休息,有事可叫外面的丫環叫我。”雲忌弱說完,未等凌雲飛回答,身形曼轉,輕盈而去。
目送著嫋嫋的背影消失不見,凌雲飛感覺瀰漫室內的那種如蘭似麝的幽香緲緲然竟似也隨之而去,不由惘然若失。投入的心神失去了關注的物件,身上的疼痛隨之而來,並且突然之間彷彿痛了許多,忍不住呻吟一聲,仰倒在床上。
“呀哎!”凌雲飛懊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心中悔恨不已,“自己簡直是太笨了!居然忘了問人家救自己時,有沒有受傷?後來的情況如何?護院、家人傷亡怎樣?這真是失理之至,怠慢之至,無情之至。怎麼連最簡單的人情事故都不懂了,無怪乎人家不願意再理會自己。”
他越想越覺無趣,起了告辭之意。轉念一想,又放棄了——身上劍傷、毒傷未愈,外面情況不明,一出雲家也許就有不測之禍,如今想來在雲家反而是最安全的,應該沒人敢來雲府來對付自己,此時告辭實是不智之舉;再說了,人家是名門大小姐,江南第一美人,身前身後圍繞的青年才俊數不勝數,哪會在意一個村野鄙夫的失理呢?看來是他太多心了。
然而他無論如何靜不下心來,思前想後,腦海中全是雲忌弱的身影,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讓他心亂如麻,煩躁不安。“我這是怎麼,難道是……”凌雲飛被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嚇了一跳,“不!不可能!絕無可能!我一個老頭子居然會對一個剛見面的姑娘有這樣卑鄙的念頭,這,這,這……總之無論如何,絕不允許再有這種想法。”
“只要還活著,希望就存在。”凌雲飛只好將殺手剪拿了出來,但他默默誦唸數遍,居然不起半點作用。百試百靈的殺手剪竟然失靈,凌雲飛頓時驚慌失措;他剛剛受傷,本來心靈就比較脆弱,在心火的引導下,長年累月練就的沉穩忍耐一時如潰河大堤,一決而開。
凌雲飛只感各種念頭,如走馬燈般在他的頭腦中此起彼伏,頻律越來越快,不久便失去了控制,亂成了一團;真氣耗損嚴重,身體受傷,復中不明劇毒,致使許多經脈被於住,心智一失,體內兩縷已被逼入一角的寒流,失去控制,頓時如脫韁的野馬,衝了出來,在凌雲飛的體內亂衝亂撞,結果又引動了他一條條經脈中殘存的真氣,於是凌雲飛的體內形成了無數的水線,水流,河流,互相排斥,互相吞併,鬥成一團。
凌雲飛感到身體從外到內,無處不痛。彷彿無數冰寒之極的刀在一點點切割他的內臟,彷彿一絲絲滾燙的沸油在他的經脈中流淌,彷彿無數的熾熱火焰在燒烤著他一寸寸的肌膚,彷彿有人在他被割成一條條的傷口上灑鹽,他時而渾身抽緊,時而四肢大張,從面板中湧出的汗珠,剛一冒出,便如在火紅的鐵板上滾動般,嗞的一聲,轉瞬消逝不見。
這無法形容的痛苦啊,讓人怎麼忍受呀!
昏迷吧!昏迷吧!他在心中呼喊,然而頭腦反而於此刻清醒過來,凌雲飛覺得他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醒過,他雙手死死地揪住身下的棉墊,牙齒咬得咯吱吱響,強迫自己去想地牢石壁上的那些線條,一條兩條……漸漸地,一幅完整的畫面栩栩如生地在他的眼前攤開。定位任脈,微弱氣流一滴滴,一縷縷沿著畫面上的線條流動。烈烈地痛,無比艱難地起步,比蝸牛還慢的速度,在比岩石還要堅定的毅力面前開始鬆動,一絲絲地開始了後退。“微隙在所必乘”,前進!前進!再前進!道路一點點拓寬,一厘厘,一分分,蜿蜒前伸。
凌雲飛的眉頭彷彿是久旱過後的枯苗,在淅淅瀝瀝的細雨地浸潤中,慢慢地舒展身軀,綻放出生機和活力。幾縷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若有若無地一層淡淡的藍煙從他的頭部蒸騰而起,襯得他的臉宛如一塊藍田美玉,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