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光讓我很難集中津力,但漸漸地,我意識到了我在哪裡,在圓椎形光束之外是空曠冰冷的黑暗,一片亮光——有可能是月光,也可能是燈光——從遠處高大的窗戶內投進來,汽油與機翼塗料的氣味從通風管道里飄過來。慢慢地,我辨認出了黑暗中那些漆黑龐大的東西的輪廓,它們就像叢林中的野獸一樣蹲伏在夜幕裡。
這真是富有戲劇性的一幕,我被關押在機庫裡,但這也無可非議,我接了米勒的兩個朋友,現在輪到他反過來教訓我了,唯一一個讓我抱有活著逃離這裡的希望的理由是我還沒有死。
腳步聲在洞袕似空曠的機庫裡傳來,黑暗中的腳步聽起來遙遠空洞,不時伴有手槍扳機的咔噠聲。
然後,我辨別出了他的身影,他從停放在機庫內的兩架飛機的巨大陰影裡走出來,走到了耀眼的光束的邊緣。
“原諒我們的謹慎。”威利姆…米勒說,仍然是悅耳的男低音。
他依舊穿著那身暗色的如同承辦人的西裝,打著紅、白、藍三色的條紋領帶,很難說清楚他頭上灰白的與淺灰的頭髮分界在哪裡。他站在那裡,抱著雙臂,嘴唇抿出一個感興趣的笑容來,但他的眼睛卻冷漠、陰暗,在黑色的眉毛下面一眨不眨。
“走近一些,”我說,“我聽不清你的話。”
他責備似地把手向我一指,“別讓我後悔沒有把你的兩隻手綁起來,看你對史密斯與瓊斯干的好事。”
“他們是軍方情報局的嗎?”我的舌頭髮硬,我的太陽袕在突突地跳,頭頂的燈光也讓我眼花繚亂,但我沒讓他感覺到這一切。
現在,他把手叉到腰上,“你知道中央情報局已經蒐集了你的檔案。”
“我真感到榮幸。”我說,“就是他們嗎?”
他輕輕地笑起來,“我知道有一次你對胡佛局長出言不遜。”
“我讓他見鬼去。”
那雙一眨不眨的眼睛盯住了我,似乎在對我品頭論足,“但你也阻止了他被卡皮斯與巴克匪幫綁架;我還從埃爾姆…伊瑞恩那裡得知,你在去年進行的稅務局調查案中起了很大作用。”
“如果這是一場慶功宴,”我說,“把蛋糕推過來,再找幾個脫衣舞女。”
他開始踱步,慢慢的很穩定的步伐,一點也不緊張,卻始終不走進光影裡。“我還知道你是艾力爾特…納斯的朋友,當他在司法局有了麻煩時,你幫助了他。”
“是的,我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現在你可以給我鬆綁了。”
“我不會走那麼遠,”他寒糊其辭地說,“你同時也是芝加哥犯罪組織的朋友,你在受到嫌疑的情況下離開警察局,你同凱朋恩團伙的成員做過幾次交易。”
“你想說什麼?我是一個良好市民,還是一個低階罪犯?”
他的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但他的眼神中卻連一點笑意也沒有,“這取決於你你介意我讓自己舒服一下嗎?”
“請便,如果你願意,可以坐到我的退上。”
米勒再次輕笑起來,“我喜歡你的優默感,非常別緻。”
這倒是一個新詞兒。
他踱進黑暗裡,我的眼睛已適應了黑暗,我可以看到他的一舉一動,他從什麼地方拿了件什麼東西,然後又走回來。他拿的是一隻摺疊椅。他把它支在燈影的邊緣,坐下來。他蹺起二郎退,抱著雙臂,臉上掛著沒有任何意義的微笑。
“你看,我們意識到了你打算向新聞界公佈你收集到的東西,”他說,“我向你提起了你生活與事業的各個方面,就是因為我們感覺到你也許會同你的政府合作”
一切都公開了。
“而巨,如果你拒絕,我想提醒你,我們很容易讓你身敗名裂。”
我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機庫裡引起了回聲,“那麼說你想做的就是說服我改變主意?你的朋友‘史密斯與瓊斯’在我的房間裡幹什麼?尋找我?在我的床底下?在我的手提箱與梳妝檯怞屜裡?”
“實際上,我們在找這個”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我的小記事本,他舉著它,似乎它是拍賣會上的一件物品,“別的都很中肯,有一些東西卻不合適。”
他把它扔給我。
我接住了,翻了翻,同阿美有關的所有頁碼都不見了。
“同你談過話的每一個人,我們也要同他談談。”米勒說。
“綁在椅子上?”
他的笑意加深了,“不你是唯一一個需要這種特殊待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