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步並作兩步出了門,打算去前廊下尋秦順兒。
她遠遠見著迎精涼舍里正熱鬧,西廊下阿哥們的貼身太監們也在用飯,料著他們一時是走不了的,想了想,半路拐到小廚房和司膳太監扯了一會子閒話,取了一碟子冰涼肚絲,方去尋秦順兒。
天際邊只留下夕陽最後一抹殘影,凝春堂的夏蟬在樹蔭裡不知停歇地鳴叫著。她一路走著,仍便有些頭疼,兩邊太陽**突突直跳,身子上一時冷一時熱的,有些暈沉。
她一邊尋思著呆會兒回去再吃貼藥,一邊抬腿進了西廊,隱約便聽到劉三兒陰陽怪氣地笑著:“甭說她是誰訂下的,便是王母娘娘,太子爺幸了一回,是她八輩子燒了高香。上回乾清宮裡的女官,太子爺不過是多瞧了一眼,太陽還沒有落山,皇上就把人送到毓慶宮了。這生米正在煮熟飯,皇上和太后還能不就著咱太子爺?”
齊粟娘聽著這話,心裡又惑又鬱,不知太子爺喝多了酒,看上了太后跟前的哪個女官,現時兒就去臨幸。她的頭痛得越發厲害,思索間便走上了前廊,頓時聽得連連的抽氣聲,滿屋子的太監見了鬼一般盯著她。
齊粟娘心裡一涼,腦中轟響作響,方知劉三兒說的人竟是她!齊粟娘又恨又懼,又急又氣,腦中暈沉,額上的疼卻像針尖一般扎得讓人想尖叫,她猛然想起屋裡的蕊姑,顧不得頭輕腳重,也顧不得被太子臨幸於宮女是個天大的好事,轉身就向自個兒房裡奔,身後幾個驚異的聲音同時響起:“齊姑娘——”接著便是一陣狂奔追來的腳步聲,齊粟孃的衣袖便被人死死扯住了。
恐懼與憤怒如利刃一般,又重又狠地颳去齊粟娘本已昏沉的神智,久受壓抑而蓄積的洪水咆哮著,沖毀了脆弱的堤防,齊粟娘丟了手中的冰涼肚絲和鞋子,回手狠推了一把,叫道:“滾一邊去!”聲音極是兇悍尖利。
她急恨中出手,自是力大,身後的太監向以為她是個柔弱女子,沒曾防備,立時被推了個屁蹲,重重摔在青磚地上,疼得滿臉皺著,仍是撲起抱住了齊粟孃的腳,叫道:“齊姑娘,我的姑奶奶,你好歹饒了奴才一條命吧!”原來是十四阿哥的太監傅有榮。
齊粟娘被他這一耽擱,立時便被隨後追上來的李全兒和秦順兒擋了下來,李全兒陪笑道:“齊姑娘,外頭毒氣兒還沒有真下去,你這樣跑著,怕是要中暑的。”
秦順兒忙著撿起了散落在地的鞋,趕著道:“李公公說得正是,您看這鞋上汙了點,虧了您的手藝,若是陳大人見著了,還不知道怎麼可惜呢。要不,你指教著,小順兒替您弄乾淨了?”
齊粟娘聽得“陳大人”三個人,滿腔切齒憤懣的怒火如被澆了一鍋滾油,明知身邊的多是人看著,仍是耐不住轉頭瞪眼,一臉猙獰厲聲道:“別說他!要不是他——”
她早在這宮裡憋了一肚子邪火,只覺要在這裡戰戰兢兢做個長久奴才,還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來得痛快。思來想去,若不是陳演非要治河,她又非要護著陳演,她如何又非要進這宮裡不可?她天天都照鏡子,知道自己長什麼樣,今日太子非禮,斷不是她美貌出眾,而是遭了池魚之災!太子為著永定河堤的事拿她出氣,一時找不著她,必會隨意臨幸!她正是急怒之間,想到房裡的蕊姑,待要一腳踢開傅有榮,當眼卻看見秦順兒手中的鞋子,猛然一呆。
帶著水氣的涼風吹進了凝春堂,西廊下的宮燈不知何時點了起來。大紅宮燈隨著風輕輕搖晃著。齊粟娘愣愣盯著黑布鞋邊兒上用藍線細細繡著的清麗蓮枝,似乎聽到了陳娘子臨死前的殷殷所託,渾身打了個哆嗦。紗罩內的燈光在風中忽忽悠悠地,將陰影撒在了齊粟孃的臉上。一股痠痛之意隨著這晃動的陰影從她心中泛了上來,一重又一重修補著毀壞的堤防,不知不覺中,咆哮著的洪水漸漸退下去了。
“能被太子寵幸,是好事兒……”
西廊上的涼風一陣一陣地吹著,將齊粟娘腦中的暈沉燥熱吹散了開去。她長長緩著氣兒,收起了一臉的猙獰之色,看了悄聲說話的李全兒一眼,終是輕聲道:“兩位公公說得是,那粟娘便在這兒坐會子,正巧把這鞋也收拾一下。”說罷,一步步轉過身來,從秦順兒手上取過鞋子,走到廊柱子邊,捋起袖子,一點點擦拭上面的汙跡。
李全兒暗吐了一口氣,向秦順兒使了個眼色,卻沒想他正一臉驚愣地發呆,全沒有接著。李全兒瞟了眼滿臉驚色的傅有榮,再看看陪著劉三兒說笑的三阿哥的太監榮喜兒,打了個哈哈,拖著秦順兒,拉起傅有榮回到眾人中嘻鬧了起來。
夕陽終是全落下了山,晚風吹動凝春堂漫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