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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到一股冷靜地強壓住的怒火,這是他有生以來還沒有領教過的,使他產生了一種新的畏懼心理。過去她發火總是隻爆發一通了事,更多的是神經質的,而不是感情上的,並且一會兒就變成一種撫慰的笑容了。但是這一次他覺察到,這是從她內心最深處進發出的一種狂暴的感情。他幾乎無法進餐,在他的喉嚨裡翻騰著某種乾枯的東西,使他感到窒息。這一切他母親彷彿一點也沒有察覺。只是在她站起身來的時候,才像偶然地轉過身來對他說:“上樓來,埃德加,我有話對你講。”

這語氣沒有威脅的味道,卻那樣冷冰冰的,使埃德加感到不寒而慄,彷彿有人突然把一條鐵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倔強勁被踩在腳下,踏了個粉碎,一條被痛打的狗一樣,默默地隨著她上樓,進入房內。

她沉默了幾分鐘,延長折磨他的時間。這幾分鐘裡,他聽到鐘的嘀嗒聲,他聽到外面孩子的笑聲,他聽到自己的那顆心在胸膛裡怦怦跳動。但她心裡一定也非常不安,因為在她終於開口對他說話的時候,不是看著他而是揹著他。

“我不想再談你昨天的所作所為。這簡直是聞所未聞,我一想起來就感到羞愧。你是自作自受。我現在只想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讓你同大人在一起。我方才給你爸爸寫了封信,今後要麼請一位家庭教師,要麼到寄宿學校去學習規矩禮貌。我不想再為你煩惱了。”

埃德加垂著頭站在那兒。他覺得這只是一個開場白,一個威嚇罷了,正題還在後面,他不安地等待著。

“你現在立即去給男爵賠禮。”

埃德加一怔,但是她不讓打斷她的話。

但是她不讓他打斷自己的話。

“男爵今天已經動身走了,你給他寫一封信,我口授你寫。”

埃德加又是一怔,但是他的母親非常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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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 風 雨(2)

“不許還嘴。那是紙和墨水,坐下。”

埃德加抬頭望去,她的目光十分堅決,表明她下定了決心,不可動搖。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母親是這個樣子,如此嚴厲,如此鎮定。他害怕起來。他坐到那裡,拿起鋼筆,但是把臉深深伏在桌上。“上面寫上日期。寫了嗎?稱呼之前空一行!這樣寫:非常尊敬的男爵先生,驚歎號。再空一行。我十分遺憾地獲悉——寫了嗎?——十分遺憾地獲悉,您已離開了塞默林——塞默林有兩個‘m’——因此我想到只能寫信——寫快點,不必講究書法!——請您原諒我昨天的行為。正如我媽媽對您講過的那樣,我重病之後正在恢復健康,非常容易動怒。我經常把看到的事加以誇大,但隨即就感到後悔……”

彎在桌子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埃德加轉過身來,他的固執違抗的勁頭又恢復了。

“這我不寫,這不是真的!”

“埃德加!”

她用這聲音來威脅他。

“這不是真的,我沒有做什麼可後悔的事。我沒有做什麼壞事,為什麼要賠禮?我只是聽到你呼救以後來救你的!”

她的嘴唇變得沒了血色,鼻翼鼓起。

“我哪裡呼救過?你瘋了!”

埃德加火了。他一下子跳了起來。

“是的,你呼救過,在外面的過道上,昨天夜裡,當他抓住你的時候。‘您放開我,讓我走!’你叫得那麼響,我在房間裡都聽見了。”

“你撒謊,我從沒有同男爵在過道里呆過,他只是陪我走到樓梯……”

埃德加一聽這明目張膽的謊言,不禁愣住了,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瞪著眼睛瞧她。

“你……沒有……在過道上?他……他沒有把你抓住?沒有強行擁抱你?”

她笑了起來。一種冷酷的,乾澀的笑。

“你做了一場夢。”

這對孩子來說太過分了。他現在知道大人會撒謊,他們會厚著臉皮推託,鑽空子撒謊,狡猾地把話說得模稜兩可。但是,這種厚著臉皮的冷冰冰的否認,當面撒謊,使他氣憤得發狂了。

“那這傷痕也是我在做夢?”

“誰知道你同哪個打架了?我不需要同你商量,你必須服從,不談這些了。你坐下來寫!”

她臉色煞白,在用最後的力量支撐住自己。

但是現在埃德加內心,卻連最後一點信任的火花也熄滅了。人們竟然可以像用腳踩滅燃著的火柴那樣簡單地來抹煞事實,這個他可是接受不了。他覺得身上冰冷,全身瑟縮。他說的話也變得尖刻惡毒和肆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