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上床呢?”
我衝他揚揚眉毛:“親愛的,要不我們試試?”
安得蒙竟然很認真的考慮了片刻,搖搖頭用,小銀勺輕輕在咖啡杯裡攪拌,碰出風鈴一樣的聲響:“艾倫,你還太小了。”
他偶爾會和我說起時局。希特勒宣揚種族優劣論,在本國瘋狂打壓排擠猶太人,納粹黨人很瘋狂。蘇聯聯覬覦著波蘭,義大利開始走向獨裁。安得蒙說,世界在走向戰爭。
他說的時候微微側過頭,彷彿在凝望餐廳外很遠的地方。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看見灰藍色天空盡頭的長雲。
他也會說到密碼。
早在二十年前那次世界大戰時,密碼已經廣泛使用了。戰爭中,無線電波可以把地面部隊、空中的飛機、海面的艦艇和水下的潛艇連成一個統一的整體。重要軍事情報往往透過無線電波的形式進行傳輸。
然而無線電不僅能被自己部隊收聽,也能被敵方監聽。英國各地都有監聽站,這些無線電密碼收到後會直接送到安得蒙這裡來,等待破解。如果我們破譯了德國在無線電中的密碼,我們就能清楚知道希特勒和納粹黨人到底想做什麼。
上一次世界大戰我還沒出生。等我出生以後一切已經結束了,經濟在緩慢復甦,人口增長,城鎮和鄉村都逐漸變得熱鬧起來。時間會在書本和埃德加的畫中慢慢流淌。我思念父母,但是不自怨自艾。如果不是安得蒙,我不會知道隱藏在繁榮表象下面的危機。所有人都看好和平的時候,安得蒙從破譯的密碼中得出結論(這個結論現在看來是正確的),說我們的世界在走向戰爭。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要走向戰爭,”他說:“我們能做的是儘快結束它,越早取得勝利越好。”
不得不承認安得蒙的約會很完美,可是每次不管在哪裡都被他的副官跟著讓我很抓狂。他的司機兼副官就是在劍橋郡國王學院教堂裡一拳把我打翻在地的那個彼得。彼得永遠冷冰冰的板著臉,吃飯的時候你想看看窗外風景,就看見他站在飯店門口背挺得畢直;兜風的時候想乘機在安得蒙腰上摸一把,他會面無表情的突然急轉彎。
“我的工作很重要,出門不能不帶副官。”抱怨了無數次後安得蒙抱歉的跟我說:“除非你來我家。”
我知道安得蒙有軍銜,但不知道是哪個級別,因為我沒有見過他穿制服。有一天我去問彼得。他想了想沒正面回答我,只是說:“我是加西亞先生的司機,我的軍銜是上尉。”
後來我們就在安得蒙位於倫敦市區的府邸約會。彼得把我開車把我接過去送到門口,然後自己回普林頓莊園。
安得蒙通常會在鋼琴前等我。他住處比我想象中的簡單。兩層獨棟小樓,帶著露臺和長滿野草的後花園。他一個人住,只有一個老傭人跟著,因此房間都顯得有些空。
客廳裝潢很簡潔,木質地板上鋪著印花羊毛地毯,卡其布的沙發,因為很少有客人來而蓋著沙發套。四壁只掛了幾幅名家油畫。後來我知道這些畫是真跡。
樓上是書房和臥室,旁邊空出一個大房間放鋼琴。偌大的房間空空蕩蕩的,只有臨窗的地方放了一臺黑色三角鋼琴。
“你住的挺簡樸的嘛。”我環顧四周。
“這是臨時住的地方,我的家族的莊園都在紐卡斯爾和達靈頓郡。秋天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帶你去那邊打獵。”他笑著解釋。
我才知道安得蒙會彈鋼琴。他總是彈同一支曲子,反反覆覆,輕柔神秘,像是情人夜間的低聲的傾述。
“這是愛德華·艾爾加的《謎之變奏曲》。‘迷’的發明者用它為這臺加密機器命名。‘迷’的解密可能性有3乘以10的114次方種,而我們能觀察到的宇宙中原子數只有10的79次方個。理論上說,它是不能夠被破解的。”
安得蒙彈鋼琴時總是很沉醉,眼睛微閉著,睫毛覆在眼瞼上。旋律從他修長的手指間流淌出來,在寬大空曠的房間裡打旋。
安得蒙在家的娛樂很簡單,要麼彈鋼琴,要麼靠著沙發陪我說話,看看書。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書房演算到深夜,稿紙一沓一沓疊在桌面上,墨水擺了長長一排。
我看不下去了,就試著幫他。
除了‘迷’以外,德國還有級別更低一些的密碼,義大利也有需要破解的檔案。這些暗文在沒有破解出來之前,堆在桌上跟廢紙一樣毫無意義。
安得蒙給了我代號S。這是德國一個使用頻率並不是很高,破解難度卻很大的密碼。到手的只有為數不多的暗文,鎖在保險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