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片刻。
我將圍巾圍在脖子上,放倒座椅,找到讓自己最舒服的姿勢。
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到夜空,從我這個位置看來,彷彿玻璃罩住了夜晚似的。
但是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腳尖上根本無瑕欣賞這晚上的景色。
當我將腿伸長時,腳尖碰到了硬物發出“嗒”的一聲,原來是友貴子的瓶子放倒了。突然間,我覺得透過瓶子與友貴子有了聯絡。
就算是因為一時緊張而隨手擱下,放在駕駛座腳邊未免太危險了,要是滾進剎車踏板底下,後果可不堪設想。
我坐直身子伸長手臂探尋,指腹傳來光滑的觸感,那原本是營養飲料的細長瓶子,友貴子將瓶子洗乾淨,另外裝了東西。
就像用雙腳滾動酒桶般,我移動手指將瓶子滾過來,一抓住瓶子,掌心頓時一陣冰涼。
這個玻璃瓶內裝著濃稠的液體。
那是毒芹素、毒芹鹼。
我耳畔響起了友貴子像是低聲唸誦咒語般的聲音。
我突然想起,友貴子的記憶力非常好,可以清楚記得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去百貨公司,友貴子想買靠墊,因為靠墊太大,所以她要我開車帶她去。
我們按照店員的指示前往靠墊銷售區,途中經過玩具櫃檯,玩具櫃檯裡貼著洋娃娃的宣傳海報,海報並不大。三人,或者應該說是三隻,總之是三個一組地並排貼在一起。
“咦,你知道這個?”
友貴子這麼問,那時她才剛能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也才剛能毫不抗拒地和我牽手。這對友貴子而言,就像小孩子跳大水窪,是一件困難的事。你會認為她這樣做很愚蠢,那是因為大人是站在遠處所做出的判斷。對友貴子而言,她的眼前是一片千仞深谷,她反覆從遠處跑來,卻又在崖邊停步。
即使她一度跨越深谷,同意讓我握住她的手,對於她來說前頭卻又有另一個深淵。她甚至連隔著衣服像一般人那樣的擁抱都排斥,我能從她身上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恐懼。
然而,她卻在心裡告訴自己,自己想被擁抱,自己應該努力去嘗試。因為她想要獲得心靈的平靜。
友貴子甚至連雙手抱胸都感到痛苦。
我一將臉湊近,她就會閉上雙眼,臉上浮現出自己即將成為犧牲品的忍耐表情,她害怕別人靠近,一旦我像小鳥一樣輕啄她光滑的鼻頭,她就會稍稍睜開眼睛看著我。
當時我們正是處於這樣的階段。
“啊?哦,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他們叫佳佳丸、短笛、愛哭鬼。”
“真厲害。”
友貴子的表情略顯得意。
“光是名字,誰都叫得出來。”
“還有姓氏嗎?”
“嗯,全名。”友貴子像是在回想一樣,微微抬起頭說:“袋小路佳佳丸、最強音·短笛、愛哭鬼·咬咬阿契·三世。”
“是哦。”
“我在電視上聽到的,只聽過一次,我想應該沒記錯吧。”
她自然流露出那樣的表情,彷彿在問:怎麼樣,我厲害吧?
“只聽一次就記住了嗎?”
“只要我有心要記住的話,大致都能記住。”
“那需要背的科目考試都沒問題了吧。”
“嗯,這麼說沒錯,問題在於我有沒有用心背。”
“嗯。”
毒芹素、毒芹鹼,友貴子沒有忘記這些東西。
3
那三個娃娃其中有一隻是老鼠。友貴子指著老鼠說:“小時候,我看到布偶拍賣的推車上,就只剩下它。”
“為什麼?”
“它們是三人組,廠商應該做了一樣的數量,佳佳丸是冒失鬼,又愛生氣;短笛是朝氣十足的女孩子,但是愛哭鬼是個老實孩子。”
“所以它不受歡迎。”
“對。”
“好可憐啊。”
“我記得那時看到有三四個吧,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的,好像都在流淚。”
“但是,又不能把它們全部買回家。”
說到底,“可憐”只不過是旁人心理上不必負責任的感受吧。
“結果呢?”
我們走在走道上,因為是玩具櫃檯,很自然便看到賣娃娃的角落。
話才剛說完,所以我對著友貴子說:“你看。”
友貴子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