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是如此。後來他發現火牆縫裡爬出一隻臭蟲,就叫嚷著跳到炕上去殲滅它。他“啪”的一聲一掌拍下去,那臭蟲就一命嗚呼,弄得他手心一片血汙。老女人不由數落他:“你讓它爬它的去吧,拍死它幹啥。快去洗淨你的手!”
豁唇便跑到窗前,將手伸出去接屋簷濾下來的雨。它們一跳一跳地落在他掌心,頃刻就把臭蟲衝得蹤影皆無。短髮大嫂說她還有一個包在車上,不知車門鎖沒鎖,女售票員冷嘲熱諷地說,“就是誰偷了你的包,又哪能逃得出去?”
短髮大嫂紅了臉,她說,“從關裡家帶了幾千裡回來的東西,眼瞅著都快到家了。”言下之意,若是東西在這丟了,她幾千里路的警惕和辛苦就白白付出了。
小木匠借了養路段的一件綠雨衣,站在雨中刷那個臉盆。他使出渾身解數也除不掉凝聚的茶鏽。這時一個矮個子女人打著把傘從地裡回來,她提著個竹筐,裡面裝滿了小白菜、大蔥和水蘿蔔。她對小木匠說,“你去灶坑扒拉些灰,用灰一蹭就掉了。”
那女人是養路段的炊事員,她正準備給滯留在這裡的旅客們做一鍋熱湯。
小木匠答應著去灶房弄出一捧灰,一試,果然很靈。那茶鏽彷彿殘存的美味一樣,被狗舌頭給舔得光光溜溜。小木匠又把它拿到房山頭的水龍頭下,把它衝得一塵不染,然後接了半盆清水端進去,放在鵝頸女人腳下,說:
“乾淨了,洗洗吧。”
鵝頸女人驚訝地看了看臉盆,又看了看小木匠,說,“你刷的?”
“我用灶坑的灰把它蹭乾淨的。”小木匠說。
鵝頸女人蹲下身子,用纖細的手撩起水,撲簌簌地洗起來。她的面板很有彈性,因為她搓臉時發出質感很強的“噗噗”聲。洗過臉後,她站起身子將溼淋淋的手盡力甩了甩,一片晶瑩的水珠就飛濺開來。有一滴正甩在豁唇的眼睛裡,他迷了眼,用手去揉,鵝頸女人不由笑著上前去翻豁唇的眼皮,“我看紅沒紅?”嫉妒得小木匠直嫌那水珠為何不飛進他的眼睛?
逆行精靈(5)
老女人藉著鵝頸女人的水洗了洗手,然後拿起炕梢的一團髒抹布,將它放進盆裡浸溼擰乾,去擦灰塵累累的炕。她跪著擦得氣喘吁吁的,她鬆弛的Ru房向下吊著,將衣裳撐成兩個圓錐,像是一雙貓頭鷹的眼在暗夜裡閃光。短髮大嫂看著過意不去,便上來搶老女人的抹布,老女人說,“我都沾了手了,你就別爭了,一會兒幫我再換盆清水來!”
一刻鐘後,一鋪炕就油光可鑑了。老女人的額上累出了不少汗珠,她坐在炕沿那有氣無力地吆喝其他旅伴,“乾淨了,都上炕直直腰吧。”
那炕東西走向足有十米長。由於面積過大,所以起了兩個灶坑眼,這樣供熱才會均勻。孕婦首先疲憊不堪地上了炕,她脫下鞋子,一雙腳已經浮腫了。
鵝頸女人從隨身的小包裡取出雪花膏,香噴噴地塗了一臉,然後轉身問孕婦,“幾個月了?”
“這種時候你還敢出門?”鵝頸女人說,“我五個月就不敢走遠路,別說是坐長途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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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匠的心被針刺了一般,暗自叫苦不迭,“原來你早已是別人的女人了,連孩子都生過了。”
孕婦無力地笑了一下,說,“沒事的。”
“你這是去哪?”鵝頸女人又問。
“塔多。”孕婦說。
老女人怕豁唇著涼,正在給他翻找絨衣,她憋了一路的問題也就恰好能適時提出了,“怎麼沒人陪你去生孩子?”她咄咄逼人地問孕婦。
“生孩子還用人陪嗎?”孕婦心平氣和地說。
老女人心中的疑團越聚越大。她想,你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有鬼,像你這麼年輕俊秀的女人從城裡跑到鄉下去生孩子,肯定有什麼羞於出口的秘密。因為老女人從孕婦的梳妝和氣質上已經明顯感覺到她不屬於這一帶的人。她正要證實這一點,一直站在窗前的黑臉人轉過身問孕婦,“你去塔多,你是那裡的人嗎?”
“不,”孕婦說,“我去投奔一個親戚,頭一回去那。”
黑臉人失望地轉身繼續看著窗外。雨刷刷地下著,鉛灰色的烏雲罩住了整個天空。
“你要打聽塔多的人吧?”賣山貨的突然像猴子一樣靈巧地出現在黑臉人身後,“老啞巴是塔多的,你去問他。”
大家都沒有什麼反應,惟有鵝頸女人突然咯咯咯地大笑起來,笑得她領口的白色流蘇直顫動,大家不解地望著她。見大家渾然不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