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領著徐靈芸走進大太太的院落,前廳有兩位跟大太太年紀不相上下的嬤嬤坐在上首,金嬤嬤正奉上茶盞,連大太太也避讓到側座,倒是給了兩位教養嬤嬤大大的面子。
至於金琳早就來了,站在大太太身後,低著頭規規矩矩的,一襲碧綠的衣裙,梳起小飛天髻,髮髻上戴著一支別緻的珍珠釵子。顯然跟徐靈芸一樣心裡明白,不敢在教養嬤嬤跟前太過於張揚,讓兩位留下不好的印象,反而不美。
徐靈芸低眉順眼,向大太太和兩位嬤嬤行禮,又悄然無聲地退到了一邊。
兩位教養嬤嬤微微蹙眉,蕭府只給了一人的束脩,卻是要教兩人嗎?
如此先斬後奏,倒是讓兩人有些不痛快,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蕭太太,原本說好教導一位姑娘,怎麼這會變成了兩個?”
大太太矜持地笑笑,瞥了徐靈芸一眼道:“請兩位嬤嬤來,是想讓我的外甥女小選後能在宮中安安分分的,別惹事就好。至於另一位徐姑娘,年紀相仿,只是旁聽,免得以後行差踏錯,也給琳兒一個伴罷了。”
說罷,她又向徐靈芸介紹道:“左邊這位是林嬤嬤,右邊這位是盛嬤嬤。”
徐靈芸這又向兩位嬤嬤行禮,一派行雲流水的姿態,倒是讓兩位嬤嬤心裡舒服了一點。
林嬤嬤擱下茶盞,方才沒留神,這位徐姑娘身形瘦削柔弱,卻沒有扶風弱柳的氣質,倒是落落大方,沉靜規矩得很。
盛嬤嬤瞧了眼徐靈芸渾身的打扮,整齊又不華麗的髮髻,簡單大方的白玉簪,高領寬袖束腰藍色衣裙,沒有一處不妥帖,心裡也是暗暗點頭。
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們同在一個宮裡當差將近二十年,默契早就有了。
盛嬤嬤素來沉默,便是由林嬤嬤開口道:“也罷,既然是旁聽,那就不礙事的。想來金小姐一個人接受教導,未免孤單了些。再者有比較,才有進步,我瞧著徐小姐也是個規矩的人兒。”
聽著兩位教養嬤嬤終於鬆了口,大太太面上的笑容這才輕鬆了幾分:“那就有勞兩位嬤嬤了,我等著我家琳兒成了一個端莊秀麗的大家小姐呢。”
林嬤嬤聽著,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小選進去的,不過是做宮女。運氣不好,那便是在低品妃嬪的院子做些粗使活計,若是運氣好些,也不過是在高品妃嬪跟前的人兒,說到底都是奴婢,哪裡能學大家小姐的氣派?
這樣心高氣傲的奴婢,哪位貴人看不順眼,要麼無聲無息死在宮裡的角落,要麼便是做了替罪羔羊,死得不明不白。
見著金琳羞澀低下頭,一副小女兒的姿態,盛嬤嬤也忍不住暗地裡搖頭。這位姑娘瞧著還好,卻沒想到是個心裡拎不清的,難不成以為進宮後就能享福了?
兩位嬤嬤只覺得,要教養好金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嬤嬤們趕了半個時辰的馬車,該是倦了,若鳴軒已經收拾妥當了,還請兩位嬤嬤移步。”大太太揮揮手,金嬤嬤便領著兩人走了。
大太太還親自送兩人到了院門口,在嬤嬤們再三客氣地說了“留步”後,這才笑著目送她們走遠了。
她轉頭看了眼身後的金琳和徐靈芸,淡淡道:“明兒一早就開始教導,地方便是嬤嬤們的若鳴軒。今晚早些休息,別誤了明天的教導。”
“是,”金琳和徐靈芸輕聲答應下來,兩人別跟大太太拜別,一起離開了院子。
金琳愁眉苦臉的,小聲問道:“徐姐姐,兩位嬤嬤瞧著不是好相處的,明兒會不會很辛苦?聽說有些教養嬤嬤手上拿著藤條,做得不好就要被打手心,別提多疼了!”
徐靈芸沒有在背後議論別人的習慣,含糊地道:“兩位嬤嬤看著是和善人,嚴師出高徒,只怕是不想過於和藹反倒讓我們鬆懈了。琳兒妹妹早些歇著,我先回院子去了。”
“徐姐姐慢走,”金琳連忙笑笑,兩人在小道前分道揚鑣。
這一轉身,金琳便沉下臉來。原本以為徐靈芸是個沒心眼的單純人,如今瞧著,有些刀槍不入,倒是厲害得緊。
華月喜的女兒,果真不同。難怪華月喜能夠讓蕭老爺寵著五年,沒有消褪,反倒越發寵溺了。
金琳想起家中那位金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的黎姨娘,也是個不省心的。她下意識地咬著指甲,憤憤不平。自己就不信,學了這麼多年的規矩,會比不上一個野丫頭來得好!
徐靈芸早早睡下,連心愛的遊記都放下了,免得明兒起不來,反倒得罪了兩位教養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