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這一幕恰似一把尖刀猛然掘開了萬年積雪,逼得引出那燎原之火!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日夜累積的無數憤恨燒燬了理智,林素月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淡應了。侍從立時奉上了烏木製的琴,烏黑的琴絲在日華下竟似散著一層妖冶的芒,素指微微頓了頓,抬頭鳳眸掠過一道冷意,主座上一撫摸著永泰小腦袋的何依臉正笑的溫和,一旁的祁恆逍咀嚼著果子眸深不見底,而那帝王半垂著的褐眸卻正……鎖視著自己!
林素月閉了閉目,終究輕按上烏弦,奏上一曲,竟就是‘安魂’。
‘你會彈‘安魂’麼?’
‘不會。’
祁恆逍驚愕無比地看向撫琴的少女,長髮曳動,眉宇清睿,內斂而沉靜的眸瀟瀟若水,撫弦素指如白玉般與烏弦形成鮮明對比,落芳紛飛中,她就那麼坐在那兒靜靜彈奏,恍如幻影,心中卻驀然一痛。
她分明說過不會的……這些日子他回回去認真聆聽,儘可能地教著,這一曲安魂本非女子來撫,可他就是想聽她奏一曲不知何故……此刻,她坐在那兒悠悠奏來,哪裡是曾經不會的樣子,卻為何偏偏……偏偏要在此彈奏?
祁恆逍費力讓自己的目光從那奏琴的人身上移開,偏向如父長兄。果然,這些年幾乎看到一絲半點真實情緒的人怔怔瞧著,甚至未曾注意到自己的目光,竟是似痴了一般……
……
……
“祁恆煦,你……你莫不是在生氣吧?”一身紅衣貌美無雙的女子挑眉露出幾分詫異。
身著王袍的男子冷哼一聲:“哼,孤王的王后竟當著三軍將士撫琴,成何體統?王室威儀何在?!”
“你明知是在鼓舞勢氣,簡直……簡直無理取鬧!”女子皺眉似乎極為不滿對方在這急迫之時的不講理,轉身便欲離去,卻被人從身後環住了腰……
“遙夕,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只撫琴於我一人聽。”
……
……
握著酒杯的手生緊,帝王怔怔瞧著下座十指悠然於琴上的女子,心口傳來一陣陣似痛似傷似酸似澀從咽喉湧上溢到口中匯在一處竟不知是什麼滋味。她也會‘安魂’……唇微勾起卻是露出一個苦笑,遙夕從以前起便是如此驕傲,一言不和總是連辯駁也懶得一句便轉身離開,如斯決絕,如斯狠心……
“‘安魂’一曲叫人身心寧靜,果然玄妙。”琴聲幽幽,何依輕輕開口,打破一時之寂,“不過此時此情奏此曲,似乎有失恰當。”
難得宋惜晴竟不曾開口,煙羅夫人瞥了她眼,再看看一臉寧靜似乎與世無爭,自顧彈琴的林素月,道:“想必是側妃娘娘性子沉靜又年輕不通人情的緣故。”
這話綿裡藏針明褒暗貶,實指林素月不知禮儀無尊無卑目中無人。
可撫琴之人卻似聽而不聞,手下不見稍頓,抑揚起伏,斷而復聯,曲未完琴絲忽斷,啞然而止,眾人皆是愕然,林素月卻淡然立起,對著上座三人,傲然回道:“‘安魂’又何必是安人的魂呢?王妃是愛花之人,今日擺宴賞花,但花終有凋謝之時。”微微抬起下頷,點點粉色花瓣墜落,“故先奏此曲安花魂,不知是否算是失禮?”
卻未來得及等到回應,晃了晃,便向後倒去,櫻紅見了大驚急忙上前去扶,哭喊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林素月不曾答話,唇似勾非勾卻終究流走了最後一絲力氣,緩緩合上了眼,在跌入黑暗前,她下意識望向帝王卻在半途便失了力氣,只劃過那人日華下隱隱透著暗金的袍子……心中極冷且苦的一笑,卻在闔上雙眼的一瞬依稀撞上了雙琥珀的眸子,望向自己幽深難測複雜莫名。
奪魂
那人白得像紙一般的手,流淌著微微發黑的鮮血……
上座的天耀帝瞧著片刻前還自如彈奏著的女子,就如此在自己眼前倒下,腦海中竟不知為何顯出那雲臺千仞峭壁上隨風飄蕩的鮮紅的飄帶,尚未能做何反應,卻見自己那倨傲狂妄的弟弟一個跨步躍了下去。
祁恆逍走近,只覺那人比平時愈發慘白上幾分的臉和著那蜿蜒的血一起刺眼得很,早就知曉這人絕無看上去的那麼柔軟,只是想不到,原來會堅硬如斯……
“逞強。”
極低低至幾乎不可聞的喃喃自語,祁恆逍在自己意識到前便彎下腰,將櫻紅勉勵也未能扶起的林素月打橫抱起。
“王爺?”
何依的聲在後頭響起,祁恆逍步子微頓,側回臉,似笑非笑:“此事交與王妃處理。”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