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特沒有理會揍敵客家族的祖先用念點燃的壁燈，而是暗自加快無聲的腳步直奔甬道盡頭——那個與世隔絕的蒼白鐵門，是地獄盡處的另一座煉獄。

柯特熟練地幻出一張白紙，白紙上自然而然顯現出一行清秀小巧的小楷。

“亞路嘉，我要走了。——柯特。”

紙在他的纖細指尖上翻飛成一隻紙鳶，從鐵門下方送飯專用的小視窗送進去。

雖說是“送飯專用”，可這裡究竟都曾遞送過什麼東西，他也不甚清楚。因為這只是他第三次來這裡。

第一次三歲來這裡的時候，就險些丟了性命，在這個同卵雙胞胎的手上。

第二次是五歲，柯特同他父親席巴來這裡，也就是那次之後，他被迫穿上女裝，努力裝作亞路嘉還在他們身邊的樣子。

他不明白，明明他和亞路嘉是同時誕生於這個世上，為什麼他要扮作那個人的樣子。那時的他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時間一久，他開始變得不想明白。

這是第三次，柯特九歲。這次是來向那個人告別。如果可能，這一別，他希望是永遠。

永遠不再回來這裡。

沒多久，紙鳶又被送了出來。

上面問道：“洛麗，你要去哪裡？是要丟下了我了嗎？”

柯特低眸，想了想，用念在下面寫道：“去找一個人，對我很重要的人。找到她，我想我就能找到我存在的價值。”

柯特彎身，再次將紙鳶送進去。然而等了許久卻也不見紙鳶被送出。

也許是那個人覺得沒有什麼再可說了吧。

柯特如是想道，轉身便要離去。

誰知此時那只有一拳大的小視窗被“咔咔”地完全開啟，映出一隻深赭色眼球，上面爬滿了黑絲，細細一看，那黑絲竟然像是在蠕動。

糟了！

柯特一驚，想要逃離這裡，卻發現自己無法移動分毫。

“洛麗，我們今天不玩‘請求強求’的遊戲，來玩問答遊戲吧。”稚嫩卻又異常陰鬱的聲音傳來，積澱著惡魔的戲謔，彷彿是陰暗角落的鬼娃娃，臉上有著猙獰縱橫的蜈蚣疤痕，“第一個問題，你喜歡她嗎？”

“是的。”柯特強作鎮定地回答。

“是真的呢。沒想到洛麗居然也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了呢。”那聲音笑道，“那麼第二個問題，你愛她嗎？”

柯特有些遲疑，猶豫著不肯回答。

“要回答我的問題哦！而且要如實回答吶！不然……你會死！”那聲音恐嚇說道，繼而自顧自大笑起來。

柯特定了定神，回答道“我……不確定。”

那聲音沉默一下：“嗯？竟然是真的？”

是的，他對她還僅僅是喜歡，就像小孩子有了心愛的玩具。至於愛…他甚至還不懂什麼是愛。

他喜歡她眼中那抹難以掩抑的孤色，他喜歡她看似親近和藹的背後孤傲清高的心，固執的，從不肯讓人接近。他喜歡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同類的感覺。

他覺得只有找到了她，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和價值，掩埋過去九年不安的過往。

“那麼就最後一個問題，你……想佔有她嗎？”

這次柯特卻沒有絲毫猶豫，堅定且肯定地回答道：“是的。”

“那理由呢？”

柯特又恢復那一如既往的冷漠鎮定，掛上了九歲的孩子本不應出現的表情。

“這是第四個問題了。”柯特說。

“呦呵，還真是個誠實又守規則的好弟弟呢。那麼作為回禮，送你一句話好了。”那在黑暗下的單目陡然變成令人戰慄的瑩綠色。

柯特感到有些詫異卻又覺歡喜。

在之前，被打暈的柯特醒來時，他們一行人早已離開，不知去向。自己正苦惱於去如何去尋他們。不過……這被深鎖在禁牢裡近八年的人又是如何知曉這“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呢？

那個人的能力果然可怕！

“去有龍盤桓的十三隻蜘蛛那裡，緋紅色的劍會在青女挽髻之時指引你去找到破繭而出的青蝶！”說罷，那聲音便銷聲匿跡。

這個略顯擁擠的甬道竟變得空曠寂寥，兩側乾冷的石灰牆彷彿被吞進了深淵，剩下遙無邊際的空洞。黑暗咀嚼著詭異的靜謐，發出滿足的飽嗝聲。

柯特也不想同那個人說下去。再說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死，而他現在還不能死在這裡，他還要去找她。

柯特若有所思的撇一眼蒼白無力的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