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妻的局面。章敞確實是個心胸狹窄之人,而且還有些昏庸,不然也不會被一個手段並不高明的小妾糊住了眼。
陳氏又繼續道:“我們家忽遭鉅變,淪落此地,除了你兩位伯孃外,家裡其他人都漸漸的安下心來過清貧日子,但你父親從小生在富貴鄉中,向來以自己的才學自傲,如今你二伯父棄文從武,漸漸出人頭地,他卻只能憑藉兄長的庇護尋個抄寫差事,再對比你大伯父已官至從二品定國將軍,代掌遼東總兵之職,你四叔同為流放罪人之身,卻在兩年前已升至正六品校尉,兄弟四人一母同胎,只有他仍是個白身,他心裡怎會沒有想法?如今科舉有望,對他來說,是一展才學、揚眉吐氣的好機會,但用心作的文章接連被打回來,就等於是被人直斥他平生最得意之處,他對那位教諭自然就沒有好看法了。我也不指望他能改了,只盼著他能繼續忍住這口氣,好歹把功名考到手再說,到時候咱們儘快離了這裡,也省得他對人家生出報復之心。那位教諭在本地德高望重,得罪了他,便等於得罪了全德慶的讀書人,更把名聲給壞了,你父親是個糊塗的,我們卻不能看著他犯糊塗。”
陳氏與章敞十幾年夫妻,雖然感情不大和睦,但她心細如髮,又曾用心揣度過丈夫的性情,從他的言行中猜中他心中所想,準確度相當高。明鸞原本沒想到章敞會有這種念頭,聽陳氏一說,頓時嚇了一跳,猶豫半晌,道:“母親說得有理,現在不管父親是不是有這樣的想法,咱們還是提防些的好,可別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功名,轉眼就把恩人朋友都得罪了,要是因此被革了功名,不是要吐血了嗎?在考試沒開始之前,咱們要想辦法把父親拘在家裡,少讓他出去,等明年他一考中,就立刻著手搬家”
陳氏點點頭,又道:“馬貴這些日子頗為忙碌,等他閒下來,我就跟他說,讓他給他叔叔去信,設法在廣州城中尋個小宅子,等時候差不多了,再讓馬掌櫃派條船來接我們。如此也省了許多麻煩,豈不乾淨利落?”
明鸞有些遲疑:“好是好的,但如果是馬掌櫃幫忙,一定會很用心,別又叫他太過破費了。”
陳氏怔了怔,苦笑道:“我習慣了請他們叔侄幫忙,也沒想太多。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要跟他們客氣,也太造作了。”
明鸞與陳氏母女倆的盤算還沒開始實施,連章寂那邊也不知道,但章敞要應明年童生試的訊息卻已經傳出去了。村子裡的人來了好幾撥,都是來瞧未來的秀才老爺的,但章敞不耐煩與他們打交道,只躲進靜室中讀書,陳氏無法,只能帶著女兒出來應酬。幸好村民們對於“秀才老爺”都有些敬畏,聽說他要苦讀,不敢打攪,略坐坐就回去了。倒是鎮上李家、黃家等大戶下帖子來請章敞去談詩論文,即使明鸞與陳氏明裡暗裡想阻撓,章敞還是被章寂逼著去應酬了一圈,一日剛從另一大戶家回來,只覺得頭暈腦漲,走著走著,不知怎的就到了鎮上的酒館門口。
章敞聞見酒館內酒氣四散,裡頭的幾個酒鬼醜態百出,面上露出幾分厭惡之色,抬袖掩鼻,轉身就要走。這時坐在酒館靠近門口處一張桌子旁的一個人無意中看見了他,連忙起身追出來:“章三爺,章三爺慢走”
章敞回頭一看,原來是同村的,也是軍戶之子,平日裡在百戶所領了個打掃兵器庫的差事,為人圓滑,嘴巴很甜,從前也常在章放面前奉承,算是半個熟人了。章敞見是他,倒不好立時揮袖而去,便停住了腳:“原來是你,你怎麼在這裡喝酒?”
那人笑說:“今兒與幾個朋友玩耍,贏了幾串錢,心情正好,便喝一杯。章三爺,您要不要也來一點兒?”
章敞怎會與他在一起喝酒?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擺了擺手。那人也不在意,熱情地拉著他道:“我聽說章三爺很快就要成秀才老爺了,這可是大喜事啊我們村子幾時出過您這樣的大才子?等您成了秀才老爺,可別忘了咱們才是。”
章敞眉間略有得意之色,卻沒打算應下:“好說。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瞧這人一張嘴就滿口酒氣,只怕正醉著呢,他哪裡有功夫應付一個醉鬼?
那人連忙又拉住他:“章三爺,您別急著走啊。我這輩子除了李老爺家的少爺外,就沒跟讀書人說過話,聽說秀才老爺們身上都帶有書香味,聞一聞就能讓人漲了見識。好三爺,您讓我多聞幾口,好讓我多幾分見識啊。”
章敞只覺得這馬屁拍得粗俗無比,皺起眉頭便要駁斥,冷不防有人從旁插進一句:“笑話,他身上只有酸腐味,哪裡有書香味?若他這樣的半桶水都算是才子,我豈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
章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