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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又逼至另一層界,需一舉突破方能更上一層樓,只是若一直待在西海大莊、待在伍家堂,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醉生夢死的日子實在太滋潤,別說入定衝關了,光聽「閉關」二字他都覺自己可憐。

離了西海藥山,他隨遷移過冬的獸群往南邊走。

獸群氣息與他相通,自成一個無形的氣場,對他的衝關具大效用。

於是一路南行,隆冬即將過去的這一日,他衝關大成,出關後仍混在獸群裡,像個逐水草與向陽暖地而居的牧人。

這時節,野原上的草海儘管呈雕零之象,仍是有足夠草料供給野牛和野鹿群啃食。他席地盤坐,伸指摩挲著獸毛,母鹿帶著幾頭小鹿溫馴地蹭過來,一頭小鹿擠不到前頭,於是不斷拿鼻頭和頰面磨蹭他的肩背。

那瞬間,胸口當真重重扯了一下,疼得他蹙眉。

他像似忽略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

突然,相隔著一彎河面,不遠處的對岸野原出現一名身形魁梧的漢子。

那人的氣息與尋常人不同,鄔雪歌卻不覺陌生,很像妻子手中那串馴獸銅鈴上的氣味,都是屬於獸族人才有的氣息。

他緩緩站起,目光深炯。

隔著河面和草坡,他極佳的目力依舊能看到對方藍色的眼睛,獸族人髮色不一,瞳色卻都是深深淺淺的藍。

然後是一群羊只咩咩叫騰地爬下草坡,低頭在那人腳邊蹭來蹭去,跟著又忙著啃草飲水,而跟在羊群后面奔下草坡的是一雙娃娃。

娃娃一男一女,約莫六、七歲模樣,髮色偏深,眸子卻都藍得湛亮。

那人同樣瞬也不瞬注視他。

他沒有進一步向前,更沒有直接以輕功渡河去到對岸,因那人神情帶著戒備。

此時,對面草坡坡稜上又出現一人,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兩手圈在嘴上張聲叫喚,說是飯都做好、餅子也出爐了,天都快暗了,還帶著孩子和羊只上哪兒呢?

那人遭女人唸叨,回首應了聲,遂一臂抱起女娃,一手牽著男孩,瞧也沒再瞧他,趕著羊只轉身朝坡上走。

是族人,也是陌生的人。

其實也是,獸族人早已四散,各自過活,他還想尋著族人做什麼?

哪裡都不是歸處,所以流浪成癖,但……他到底忽略了什麼?

你這樣好,如何能不中意?

我會想著你,自相識以來,時不時會牽掛著……

想你人在何處?是否餓著肚子?可不可能再見?

會待你很好的,你什麼也不必做,真的……

大紅的厚披風被風吹得在身後亂鼓,那是離開大莊時,妻子親自替他繫上的。

「你不慣長袖衣衫,總愛露出兩條臂膀,但畢竟是大冷天,在外行走還是得留意保暖,披風方便些,冷了就裹著,不覺冷就攏在身後。」

是妻子親手裁製,他挺喜歡的,卻誇也沒誇一句、謝也不謝一聲,飄然便去。

原來是忽略她了嗎?

忽略了她的心緒,連出聲安撫都覺多餘,所以走得瀟灑。

此刻他想起妻子開口求親的模樣,眸中有淚,雙腮紅似滲血,非常害羞膽怯卻也非常勇敢;想起她時不時就來攬他的胳臂,把頭靠在他肩背上輕蹭,儘管成了夫妻,她還是很害羞的,跟他撒嬌只會躲在他身後,不好意思讓他瞧見。

他還記起她總往他大碗裡挾菜挾肉的樣子,生怕他餓著似。

記起她洗手作羹湯為他準備夜宵時的臉,安詳恬靜,眉眸溫喜,彷彿一輩子這麼過都甘之如飴。

甘之如飴……

越想越不可收拾,大浪般洶湧撲來,內心泛開某種焦灼到近乎甜美的滋味,明明很折磨心志,卻甘之如飴。

是啊,飯已做好、餅已烙出,他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獸群中,一道身影快若閃電、疾似勁風,眨眼間消失不見。

第七章

「姊姊,你到底讓姊夫辦什麼事了?真穿過三川五山往中原漢地嗎?可咱們西海大莊跟中原商人之間的生意都僅是將貨交齊,由他們設在域外的貨棧拉貨回中原,會有什麼緊要的事非姊夫不能?」

擺設雅緻的女子閨閣中,柔軟帶點嬌憨的嗓聲從屜床紗簾內逸出。「連過年都沒能回來,年夜飯是團圓飯呢,姊夫不回來團圓,姊姊理都不理嗎?」

猶落著輕雪的北地夜裡,外邊桌上僅留一小盞將熄未熄的燭火,伍寒芝跟妹妹一塊兒躺在軟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