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遇就有挑戰,土豆挑戰自己,試著膽子跟金彈搭訕。
“金彈哥,就憑你剛才的故事也不會被投進看守所啊,也不至於會被加上手銬和腳鐐啊,是不是他們冤枉你了啊?”土豆很會拋磚引玉,從洗冤的角度引出下文。
金彈對每個跟他搭訕的人一般都會正眼注視一番,我不知道這是禮儀,還是金彈自信能在短暫的注視中獲得他需要的一切資訊。土豆還是獲得他的首肯,金彈挪了挪身子,往牆上靠的更結實,生怕自己會傾倒,然後,又開始他的講述。
金彈說:“母親死後,我就在老家種地,地雖不多,但足以餬口聊生。但這樣平靜的日子也就一年光景,一日收到在孤兒院一同被收養的娟娟的電話,她說她在深圳,快要死了,希望能見我一面。那位娟娟,是跟我一起長大的苦命的孩子,青梅竹馬,我在瘋人院找我母親的時候,她被她孤兒院的夥伴約到深圳,說是要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我的挽留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人畢竟是以事業為重的,何況是轟轟烈烈的事業。”
金彈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土豆不由心焦,問道:“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業?”
“到了深圳,娟娟已經臥床不起,醫生說是要做心臟搭橋手術,否則命在旦夕。娟娟見我到達深圳,很是開心,說知道我以前暗戀她,沒有理會的原因不是她不愛我,而是想趁年輕的當會,再學點什麼,增長點見識,為空空如洗的行囊填充點什麼,然而走著走著,就走到絕路上去了,我知道她所說的絕路並不是她的病情,而是她所涉入的行業。”
“什麼行業?”行業的神秘性又一次吊起了土豆的胃口。
“娟娟住的那條街緊靠繁華都會的邊沿,那裡的人都是在午夜出沒,耀眼不息的霓虹燈是她們的宣傳機器,在大都匯裡生活一年半載的男子,只要有個偷腥藏葷的愛好,都是那裡的主顧。”
“我知道是做什麼了,是**吧!”土豆自作聰明,搶先說出這個行業的潛臺詞。
金彈有點麻木,對土豆的話充耳不聞,繼續說道:“我後來才明白,娟娟所謂偉大的事業就是成為這個時代的站街女,每個霓虹燈下的繚亂,每個昏沉沉的夜,窒息著她,**和淫…穢帶來的道德負荷使她的心房一次次瀕臨崩潰的邊緣,久而久之,心臟病就落下了,她小姐妹說的賺了錢去開工廠,去做公司的更長遠的構想就像一個飄在高空的氣球,在沒有達到它的理想的高度的時候已經碎裂了……”
“那就做手術吧?”我說。
“是的,我對娟娟說,做手術吧,可是娟娟永遠是搖頭,她說真的不需要了,她的心房已經破碎,‘心臟搭橋’這個名稱一聽就充滿恐怖,我這樣的心房,就是再給一個完美的心臟也會破碎,何況‘搭橋’,基石沒有了,搭到哪去,心房顫動中的每一絲紊亂就像一次海嘯,無以復加地摧毀她理想與夢寐中的一切,她說,她需要死去,去填滿死亡的空隙從而使死亡的真相探出海面,為別人換來光明。”
一個站街女可以如此偉大嗎?在世人眼裡,哪個站街女不是毒瘤,不是腐物朽品,誰人有過不被嗤之以鼻這樣的“殊榮”?
“她說,她自小喜歡我,也知道我自小喜歡他,希望他能給她男人最珍貴的一次,讓她帶著這樣欠缺而完美的記憶死去,我同意了她,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畢竟我也愛她,成全成為愛的符號……”
下面的故事似乎很精彩,土豆很安靜地聽著,我的心也快要蹦出來了。
“她脫光她的衣服,她說她是第一次在燈光下躶…體,沒有人看見過她躶…體的樣子,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的淚水如傾盆之雨,我也脫光我的衣服,她撫摸我,骨骼、胸肌、臂彎、臉龐,似一個嬰兒撫摸她的母親,最後她躺在我的臂彎裡,不知不覺睡著了,永遠地睡著了……”
氣氛很凝重,金彈的解說很含蓄,讓人一知半解。
土豆有點不耐煩,說道:“你到底有沒有跟她那個?”他把“那個”說的很響,好像是必答題。
“沒有,最後我想完成這一使命的時候,她制止了,她說她的身體很髒,看到我不嫌棄她,她覺得已經夠了,滿足了,她希望她的骨灰由我儲存,無論我走到哪裡,都帶著她……”
“你騙人吧,衣服脫光了,你怎麼控制得了,別人還奸…屍呢?”土豆在形同悲劇的故事中提出質疑,他不相信故事總是不精彩。
金彈沉浸在這個故事的尾聲,不發一言。
對於他來說,娟娟的愛永遠地關上了門,娟娟的死亡邀請在永遠地投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