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多得的佳釀;次一等是聽事酒,質地尚可,為中檔酒;最低一等為猥酒,專門給地位低下的人飲用。
良醞署每年會編撰酒錄,將京城附近名聲頗大的酒水收入其中,按上中下做出區分。
據她所知,綠珠香液就屬於齊中酒,每年都出現在酒錄的第一頁,勳貴們愛極了這種特殊的味道,富商們更將飲用綠珠香液視為身份的象徵,彷彿買下了御酒,他們便會成為官身一般。
臨近小年,酒錄會被張貼在府衙周圍的告示欄上,許多家境貧苦的儒生不畏嚴寒,即使手足被積雪寒風凍得麻木,仍會咬緊牙關抄寫酒錄,裝訂成冊後襬攤售賣,足足能賣出成百上千本。
管中窺豹之下,也能看出酒錄的影響有多大。
要是金波被歸入最下等的猥酒,那些看重虛名的人根本不會碰它,連帶著桓家酒肆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
“若妾身不願透露方子,臘月刊印的酒錄中,金波是不是就會被納到猥酒之流?”卓璉腰背挺得筆直,淡淡發問。
細長雙眼眯成一條線,焉濤點了點頭,“焉某無意逼迫卓老闆,只是聖人愛酒,作為下屬自是應當為他分憂,綠珠香液滋味雖美,在煎煮的過程中卻要加入不少石灰,此味並不適口,勢必要有所改良,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卓璉不在意虛名,卻不代表她是個傻子。焉濤將她請到豐樂樓,目的與卓玉錦一樣,都是為了得到火迫法。
一人誘騙、一人威脅,怪不得會成為師徒。
金波被定為下等,酒肆的生意絕對會受到影響,但卓璉卻沒有任何辦法。即便良醞署不掌實權,那些釀酒大師卻深得聖心,想要讓他們改變主意,怕是比登天還難。
名聲與火迫法孰輕孰重,她不必思索就已經有了答案。
“猥酒就猥酒吧,妾身無話可說。”
語罷,她沒有絲毫留戀,兀自轉身離開。
看著那道纖細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卓玉錦喉管中似有烈火灼燒,淡淡鐵鏽味兒在口鼻中蔓延,甭提有多難受了。她沒想到卓璉會如此執拗,為了區區秘方,不惜開罪師父、不惜毀了桓家酒的名聲,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真的值得嗎?
一旦酒肆開不下去了,卓璉就會跌得頭破血流,再也爬不起來。
方才開口男子姓李,乃是光祿寺的官員,起身走到桌前,不由嘆了口氣。
“我曾經去過桓家酒肆,嘗過清無底與金波,這兩種酒都做到了清光滑辣四點,卓氏水平雖及不上焉大師您,卻也是個頗有靈氣的,聽說她還準備釀造羔兒酒,可惜不識時務,非要藏私,估摸著這輩子都無法出頭了。”
另外一人也跟著附和,“良醞署專門為皇家釀造御酒,其中有不少大師,難道還會佔卓氏便宜不成?我們拿了方子,便會做出補償,絕不會讓她吃虧。這種心胸狹隘的寡婦還真是上不得檯面!”
聞言,卓玉錦嘴角略微抬了下,最開始她還擔心卓氏利用自己那副狐媚皮囊,勾引光祿寺的大人,未料想她竟然如此蠢笨,將人徹底得罪了。
到了這種田地,看她還拿什麼跟自己鬥!
卓璉離開雅間後,胸臆中湧起陣陣怒火,卻根本無從發洩,只能暗自忍耐。
林凡得了桓慎的囑咐,護持卓氏的安危,此刻一看到人便衝上前去,低聲問:“桓嫂子,他們可為難你了?”
“先回去再說。”
林凡外表雖生得高大粗獷,但心思卻十分細密,只聽到這句話便猜出不妙,也不再多言,亦步亦趨跟在女人身後,直接坐馬車回了桓宅。
“林校尉,今日多虧了您,小叔在房間裡養傷,我就不進去了。”
卓璉屈膝行了一禮,轉身往倉房的方向走,這間倉房是專門用來放酒的,裡面擺滿了深褐色的瓷甕,為了防止失火,此處並沒有點油燈,將門板闔上後,周遭霎時間陷入到一片昏暗之中。
平白吃了這麼大的虧,卓璉又不是木頭人,怎會無動於衷?
她覺得憤怒,覺得委屈,卻不知道該跟誰傾訴,削瘦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就算她身上的衣料不薄,仍有絲絲涼意滲入皮肉、滲入骨髓,讓她齒冷。
卓璉經常出入倉房,她記得很清楚,三步開外的地方放了一座木架,上面擺了不少酒水,有清無底,有金波,有琥珀光,還有新釀出來的梅花酒。
她往前邁了幾步,隨手拿起一隻瓷瓶,掀開蓋子,大口大口地吞嚥著冰冷的酒液。
這是琥珀光。
黃酒的後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