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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那樣有心理準備。而現在,突如其來,一個慈祥的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就這樣在自己腦子裡死掉了,並且她輕捻指尖揉碎了推倒了她二十多年來精心構建的一切,她從年輕純潔的心靈中瞬間奪走高尚、美好等等這需要幾十年才能培育出的花朵,多麼殘酷多麼無奈!我彷彿看到一片生澀的花瓣在巨掌的蹂躪下化為漿汁。但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如同母親的健康。所以,我要去偷母親曾偷過的那個男人。儘管我甚至厭惡和痛恨這個男人,儘管我準備把他偷後再像扔垃圾一樣無情扔掉。我從來就是個好孩子,沒偷過東西,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本來,我已經規劃好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從沒有想到要離開生養自己的家鄉和家庭。我是沒有兄弟姐妹的獨生女,長期被寵愛的我已經習慣了安逸舒心的生活。為什麼一定要離開父母呢?他們也是孤獨的,他們辛辛苦苦把我培養成人並不是讓我張開翅膀飛走的。就是婚姻,我也打算好了,就在家鄉楚江找一個男孩子,說著鄉音,沒有隔膜,沒有溝通與交流的障礙。真的,我是一個表面張揚內心特別安分守己的女孩子,生活和想法很簡單,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想簡單,偏偏簡單不了。生活亂成一團麻只是瞬間的事情,有時並與線頭無關。我已經無法忍受沒有答案的生活。天花板上掉下來一隻鞋,我已經等了三天三夜,另一隻鞋還沒有掉下來。我不想再等了。我要把一個失去正常母親的女孩子的所有仇恨火苗變為一顆顆鋒利的狼牙,把這個勾引母親的男人狠狠撕碎,因為,就是這個男人,把我的生活變成了一團糟。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我躺在床上,恨恨地想::假如這個男人不在北京,我鬱寶寶也用不著這麼千辛萬苦千里迢迢地來做這些了。

又過了一趟貨車。

一直在床上微微抖動的我有一種被村支書強姦的羞恥,感到有點兒噁心。即使被強姦,被一個老男人強姦,我也想作出一種選擇。我喜歡那種目光如電的男人,肩膀很寬,牙齒潔白而整齊,給人一種健康乾淨的美感,我並不排斥鬍子,如果他有著清新口氣的話。

我不想睜眼,想一直就這麼躺著,後腦勺擱在睡覺前脫下來的黑毛衣上。木板床單薄而窄小,木板也沒有中規中矩的尺寸,彷彿被剛吃飽飯的兒童咬了一口又扔掉的薯片,因為積滿陳垢,又如一團凝固的泥漿。我躺在上面,整個身子就像棉花糖一樣化在了裡面,那種感覺沒有絲毫的甜蜜,而是一種無法舒展的拘泥。蜷縮一團的我感覺自己的下肢也交融在一起,成了一條粘乎乎的魚,因為寒冷,我聽到了來自表皮鱗片的碰撞聲。

迷迷糊糊中,我是被小院裡的罵聲吵醒的。

混合的聲音如一盆涼水破門而入的時候,我在床上打了個冷噤,睜開眼,見糊著報紙的窗玻璃有幾分明亮的色彩,才知天已經亮了。

腳,還是涼的。我把腿蜷起來,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有兩件事情混合在一起。一件是房東何大爺在發牢騷,抱怨昨天晚上誰又把水籠頭給擰緊結果早上給凍了,那聲音的音調雖然不很高,但是,卻充滿威嚴。說一句,有一句的理,讓人無可辯駁。何大爺說:大家都給我聽著啊,水籠頭大冬天不能給擰緊,不然的話,第二天就會凍上,大傢伙不能說不用水吧?你說凍上了就凍上了吧,可偏偏還有人拿開水澆它。這不,水籠頭裂了。這一個水籠頭要把它拔下來再換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今兒起了個大早,還沒忙活兒完。難怪人家說中國人哪,唉,說多了我自己都感到臉紅。大概是覺得這東西不是自己家裡的,瞎糊弄,我說好了,這籠頭我可就修這一次,以後壞了的話我可就讓它壞著……還有一件是隔壁的嚴大姐在教訓自己讀初中的兒子,說自從放寒假,從不拿書,一起床就看電視,什麼事情也不做。嚴大姐一家是從江西過來的,在北京已經五六年,平素一家靠在超市門口租的一個小櫃檯過活兒。對面送牛奶的一家孩子也起得早,在小院裡咯咯笑著。我把腳伸了伸,然後,從頭下抽出昨夜當枕頭的毛衣,坐起來慢慢穿,毛衣從頭頂套的時候,我故意把頭憋在裡面好一陣子不出來,然後,讓那纖柔的毛線編織的城牆緩緩滑過面頰。毛衣穿完,我閉著眼靠在床上。

過了很久,我從被子裡摸出了手機。

5

野貓的叫聲撕裂洞穿了整個黑夜,慾望像狂風迅速膨脹、肆虐於大街小巷,橫衝直撞起來。路燈平靜看著馬路。偶爾一兩個行人在衚衕裡閃過,世界瞬間又變成一座空空的城池。

我是齊師瑩。

從南方到北方,一路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