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懨懨起身:“罷了,讓他們下去吧,力不能及逼也無用。”
鳳御煊蹙眉寒目,揮了揮手,示意下面瑟瑟發抖的眾人下去,果然是動作利落,只需眨眼間,床前走的光無一人。
“怎麼會出了這種差池,眼看不就要臨盆了,唉。”鳳御煊眉心深蹙,面色疲倦不堪。
我勉強扯笑,拉過他手,他順勢俯身靠近我,眉目嚴色,好端端一個俊俏的男兒,就似冰淵裡萬年寒冰雕出來一般。我想想好笑,伸手覆上他的眉心,淡淡道:“這顆心不是要裝得天下與我嗎?怎可鬱郁不歡?蓅姜一定不會短命,終有坐看皇上天下歸一,國泰民安,萬世永頌之際的。所以,你不要愁眉,你開心,我才會笑,我一笑,什麼病都好了。”
他苦笑,緩緩低下頭,藏於我頸間,溫然而熱:“奪這江山那一日起,我就是懷著這種心願的,蓅姜你能懂得,是我之幸。”
“天下人,我只懂你。陪我睡會,我很累。”我懨懨耳語,已然闔目。胸腔內的痛楚,時急時重,燥灼而憋悶,彷彿一口熬糖的鐵鍋,眼見糖色深諳粘稠,揪成一團。
他默然,和衣臥在我身側,那隻溫暖的手撫摸我圓滾的肚子,我感到無比溫暖。
良藥無用,日日煎熬,我時常被憋悶的無端夜裡醒來,一頭的汗,喘息燥急,似乎不管頻率多快,始終無法讓我感到半點順暢。
夜裡不得安睡,白日裡昏昏沉沉,太醫束手無措,眾人亦無他法,只好將靠墊拿來讓我半倚著床頭休息,無不是心念,怕是人要香消玉殞,黃泉兩別。
我躺在蘭宸殿裡,明眼看的清楚,這人世間,生如戲,人入戲,曲終,戲散,最終只會落得個高臺空場,人去茶涼。
沒有什麼情分是真實的,坐擁權勢,你便有了人情,有了暖意,喜樂。空手一身,只會落得門庭如洗,鳥雀不沾。不過我本是那種柔韌而耐之人,我能吞忍得下,自然是從小到大所經歷早就的脾性。我不恨那些走馬觀花的殷勤,我只恨面如春風卻後背撒狠的狡猾。
自己的病終是心裡有數,愈發覺得詭異,於是找人去查,便是連身邊人也要隱瞞,一一查清。我不信神佛,我只信事在人為。
晨時尚早,劉東就將銀盤端了來,走到床前,畢恭畢敬道:“娘娘,時辰到了,該喝藥了。”
我撩眼看他,他頗為膽怯,遂垂頭,目不敢視。
“為何不敢看我,你怕什麼?”我輕言淡語問道。
“娘娘,小的有話要說。”劉東順勢跪下,動作卓絕,晃灑了碗中的湯藥,淋了他滿手。
“有話就說,這般是如何?心虛嗎?”
劉東始終不敢抬頭,雙手舉著銀盤,怯怯道:“娘娘,小的覺得事有蹊蹺。”
我懨懨靠在墊子上,力虛頭暈,問道:“藥的事情我已經查過,並無蹊蹺,劉東這麼說,難道是看到了什麼了?”
劉東一怔,猛然抬頭,見我眼光正深,心有明瞭,連忙道:“奴才當初並非不願提醒娘娘,是怕娘娘,怕娘娘”
我嘴角帶笑,伸手接過那藥碗,淡淡道:“無妨,終你還是說出了口,我就等著聽呢,看你何時開口。真是好運,怕是過了我喝藥的時辰,你便是言無不盡也無用了。”我收回眼,張口吞藥,苦澀難聞的液體滑入喉嚨,灼疼我口腔面板。我欲作嘔,卻生生壓下,閉眼,狠狠心,用力將口中物吞嚥入腹。
湯藥服下,口中的藥味極其濃重,充斥其中,我撩起劉東手中銀盤上的一盞茶杯蓋,捏出一顆醃製的梅子放入口中。藥味變態才被梅子的清香壓住,口中酸甜滋味,才算是回過味。
這幾日日日藥湯補進,喝的我的確是聞藥色變,特意讓下人備了醃梅,不然,藥剛一入腹,定會嘔吐而出。
我放正身子,闔目,淡語:“劉東,做奴才的,該盡什麼職責,無需我多說,你的小聰明,若是使在該使的地方,我會賞你。若使用在了我身上,下場你也知曉的。今日之事就罷了,我念你我主僕久時,賣你這面子,若是下次再有什麼所知所覺,卻因為恐被牽連不敢直言,那麼,我也無需再看著什麼面子了,不要讓我對你寒心。”
劉東連連磕頭,我面無表情,揮了揮手:“出去吧,招許紹過來。”
不多時,許紹被召見進來,例行日常請脈,不動聲色,坐在我床邊的凳子上為我號脈。
“娘娘,您覺得今日感覺如何?”許紹收了手,抬頭問我。
我側首巧笑:“若不是先與許太醫有些交情,恐怕本宮也會懷疑到太醫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