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僕婦們自然明白要在外人面前給主人長臉面的道理,尤其這還是主人的孃家人,頓時連回答的聲調都比平時更恭順了半分,一下子退出去了七八個人,屋裡一下子空了下來。
墨色地磚上的獸口銅燻爐內香菸嫋嫋,盤繞著緩緩上升。順著煙氣升騰的方向,恰好能看見靠牆的紫檀條案上擺著的鎏金殼子的西洋鍾,下面的金墜子正一刻不停的“咯噠”、“咯噠”響著。
梁氏用蓋子撥弄了一會兒手裡的茶盞,彷彿漫不經心的道:“聽說你這麼快就到京城了,唬得我一跳,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究竟是什麼緣故。三月時你母親才寫過一封信給我,說想讓你過來散散心。我原想著從平郡到京城,一路路遠山高,兇險萬分,還打算著派人去接你們母女,亦或讓你大伯著人送你過來。可這回信剛發出去你就到了……我這邊手忙腳亂的,也沒好好準備。”
妙懿握著杯子的手不由一緊,心砰砰直跳,面上卻笑容不變的道:“姑母容稟,匆忙來京其實是有個緣故。”
☆、第2章 梁姑母人後探真情
天朝的風氣雖沒有前朝嚴厲,女子不必纏足,出門也相對容易些,但是跋山涉水的出一趟遠門可並不容易。首先要備下相應的盤纏,這個富貴人家暫時不愁。然後是選擇交通工具,從步行到牛車、騾車、馬車都有,長途趕路還要多備幾批馬,輪換著使用。遇到泥濘之處還可增加馬力。而且一路之上並不一定只有旱路,還會有水路。於是還要僱船。還有沿途的休息住宿,人要睡覺吃飯,牲畜要喂料換掌。這些其實都簡單,有錢就能解決,其重中之重還是安全問題。
有官道還好,但荒山僻壤路不好走的地方也不少,人和牲口在陡峭處摔死摔傷的是常事。如遇到水路,就只能僱傭船隻,但若是船家起了歹意,謀財害命的也不少。夜裡沒有燈火,又不好趕路,在野外露宿不安全,但是住客店也許更不安全,有的商隊夜宿客棧一夜的功夫全部失蹤的駭人傳聞也是不絕於耳。更甚者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治安混亂,山賊橫行,若一個不巧遇到賊寇流兵,那就真的沒活路了。還有趕路時遇上狂風暴雨,水災石流,或染病無法及時醫治等,遇上每一樣都兇險萬分。
一介養在深閨的弱質嬌女,竟有勇氣千里迢迢趕到京城來,究竟圖個什麼呢?
都說“欲知心腹事,須得揹人言”,梁氏心中縱有千百樁的疑問,也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面問出來。不管來的孃家人和她親不親,那都是奔著她來的,一舉一動都涉及著她的顏面,只能私下裡詢問。
妙懿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道:“原本該是等著收到姑母的回信再出門的,只是突然又收到了另一封來信,這才不得不提前的。那信是父親生前的好友寫來的,此人現居京城,說能幫光哥兒尋個名師,讓著人速來京城一趟,有要事當面相商。因父親生前就百般不放心光哥兒,四處寫信央了故交好友幫著尋找夫子。姑母也是知道的,光哥兒性子頑皮,不愛讀書,家中雖有族學,卻苦於沒有長輩的約束,終究不妥。如今父親不在了,若再無一位博學多才,且又謹慎嚴明的夫子時時在身邊教管提點著,恐他將來一事無成。此次機會來之不易,父親不在了,我和母親將來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光哥兒,故此我與母親商量了許久,想著再拖下去一則光哥兒年歲該大了,二則既然有求於對方,便是再難也要來京城一趟見一見,然後再作打算。本來母親是想親自過來的,只是我想著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身子不好;光哥兒又太小,禁不起長如跋涉。不得已,少不得我來走這一遭。”
見梁氏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妙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再則也是為了侄女的一點小私心。因在家時母親每每談到姑母都讚不絕口,說您是梁家最氣派的姑太太,將伯爵府諾大的後宅管理得妥妥當當,井井有條,侄女早就有了親近之心,只是沒機會親眼一見,甚為遺憾。今日得見姑母,是侄女的福氣,也算是圓了素日心願。京城是天子腳下,氣派自與別處不同,侄女早就想來見識見識,趁著年輕,也跟著姑母學學眉眼高低,將來回家幫母親操持家務,不求振興家業,但能幫母親分憂。”
梁氏這才微微露出些笑模樣,道:“看來你母親沒少在背後說起我。”
妙懿忙道:“都是侄女年幼好奇,總纏著母親詢問姑母的事。再說京城乃天子腳下,自是平郡無法比擬的。”語氣中難掩嚮往。
梁氏瞭然:“平郡乃彈丸之地,對你們小孩子來說是無趣了些。”她又嘆氣:“你才多大的孩子,合該與我們府裡的鳳姐兒、鶯姐兒一般無憂無愁的,這些經濟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