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天都不在營外操練,只在營內講兵法。曾國藩不但不聽,反而說你老治軍不嚴,姑息放縱,養了一批老爺兵。”
鮑起豹本是一個驕悍昏庸的武夫,一向看不起文官,聽了清德的話,勃然大怒:“曾國藩是個舞弄筆墨的文吏,他懂什麼帶兵練兵!朝廷盡用一批文官當團練大臣,真是笑話!曾國藩竟敢譏笑我治軍不嚴,他懂不懂,哪有酷暑練兵的道理?六月天牛尚不用,何況人?這哪裡是練兵,這分明是虐待士卒。”
清德見鮑起豹支援他,暗自得意,於是提起參劾的事:“六月初八日是賤妾的生日,又正是會操的日子,卑職想天這般熱,有心讓士兵們休息一天,在家躲躲熱。曾國藩居然叫他的團丁到我這裡清點人數,幾個人上街,幾個人在營,幾個人幫我辦酒席。上了一本給朝廷,要撤我的職,讓塔齊布來當長沙協的副將。”
“豈有此理!參劾軍中大員,事先不經過我,就上奏朝廷。他曾國藩讀沒讀過大清軍律?張制軍不在這裡,就是駱中丞也不干預營中之事,何況這撤換二品大員的大事。真是欺人太甚!”鮑起豹憤怒起來。
“都是塔齊布諂媚曾國藩,壞了咱們綠營的規矩。”
“傳我的命令,從明天起,營兵一律不再與團丁會操,塔齊布也不準再到大團那裡去教練。誰敢違揹我的命令,先打他五十軍棍!”
“鮑大人,卑職這個委屈實在受不了。”清德擔心朝廷一旦接受曾國藩的參劾,他的二品頂戴就會被摘除。
“你放心,我這就向朝廷申述,不能讓曾國藩為所欲為。”
從那以後,綠營士兵再也不來會操,塔齊布也不敢再來教練團丁了。大團勇丁無故遭長沙協士兵的襲擊、唾罵之事屢屢發生,甚至曾國葆在街上都無緣無故地捱了他們一頓拳擊。曾國藩心裡窩著一團火,但他強忍著,也勸告曾國葆和其他受辱的團丁,天天照舊訓練。他在等待著朝廷的批覆,心裡想:若朝廷支援,則不怕他鮑起豹囂張;若朝廷不支援,馬上辭職回荷葉塘守墓!
六大鬧火宮殿
夏去秋來,轉眼到了七月半中元節。十四日這天,綠營兵士每人得了五百錢節禮,又通知十五日放假一天。外委把總以上的軍官,每人都接到一份請帖:十五日下午在天心閣祭弔去年守城陣亡的將士,祭弔儀式結束後,鮑提督宴請。但藩庫沒有給大團三營團丁發一文節禮,包括曾國藩在內,也沒有一個當官的收到請帖。這是對團練的公然歧視!王錱、李續賓、曾國葆等人對這種露骨的不公平待遇氣憤萬分。曾國藩強壓著滿腔怒火,將王錱等人勸阻住,又想方設法,湊了點錢,十四日晚上匆匆發給團丁,總算把大家的怨氣暫時平息了。
團丁們每人分得五百文錢。各營各哨平日的伙食費,也都多少節餘點,多的有五六百文,少的也有三四百文,這些伙食尾子也發給了各人。團丁們絕大部分都是鄉下老實巴交的種田佬,分得的這千把文錢,自己都捨不得用,托熟人帶回去補貼家用;也有的一時找不到熟人,便穩穩當當地藏好,今後自己再帶回去。辰州、寶慶、新寧來的團丁中,也有家中較為殷實的。這些人不在乎這點錢,難得到省城來住,便三五成群吆喝著逛大街、上館子,圖個快活。辰州團丁中有個叫滕繞樹的伢子,平日極羨慕鮑超的武功,想方設法跟鮑超接近,想求鮑超多教給他點武藝。今天得了幾個錢,他約了素日合得來的五個鄉親,商量好請鮑超到火宮殿去玩一玩,大家都說好。
這幾個月來,為報曾國藩的知遇之恩,鮑超盡心盡意地教練團丁,哪裡都沒去過。聽說火宮殿是個好玩之處,滕繞樹一邀,鮑超就滿口答應了。半路上又遇到塔齊布,鮑超說好久不見了,硬拉著塔齊布一起到火宮殿去。塔齊布拗不過,只得從命。一行八人有說有笑,來到了位於坡子街的火宮殿。
火宮殿果然熱鬧。正中是一座蓋著黃色琉璃瓦、斗拱飛簷、上面雕刻不少飛禽走獸的古老廟宇。廟宇裡供奉著一尊火神爺塑像。那火神爺金盔金甲,紅臉紅須,眼如銅鈴,舌如赤炭,真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烈火,望之令人生畏。廟宇里長年住著七八個廟祝。這幾個廟祝主要不是服侍火神爺和接待前來請求保佑的香客,而是管理著廟門前那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市場。
火宮殿四周紅色圍牆包圍了一大片空坪,因為位於長沙鬧市區,久而久之,這空坪便成為走江湖跑碼頭的郎中、賣藝人、耍猴的、賣狗皮膏藥的、算命看相的、賣雜七雜八小玩意兒的集中地,也引起長沙城裡那些遊手好閒的人的興趣,賣各色小吃的小販們也到這裡來做生意,廟祝便來管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