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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方才側面不曾看清,如今走近來看,此人二十出頭的年紀,容貌竟是十分標緻,可謂丰神如玉。雲石道:&ldo;此乃博陵崔珽,今日路過舍下,與老叟飲茶對弈。&rdo;&ldo;博陵崔珽?&rdo;魏郯目光微亮,道,&ldo;莫非人稱&lso;麒麟子&rso;的崔珽?&rdo;雲石撫須笑道:&ldo;將軍既知曉,叟可不必多言。&rdo;崔珽神色寵ru不驚,也不起來,只坐著向魏郯一揖:&ldo;不才幸會將軍。&rdo;魏郯還禮:&ldo;某久聞先生賢名,不期巧遇,實萬幸。&rdo;我不知道什麼麒麟子,博陵崔氏卻是知道的。那是個在前朝就已成為一方氣候計程車族大家,名人輩出。不過,我有點不待見這個崔珽,年紀輕輕卻舉止傲慢。士族裡吹捧出來的才子也不少,能吟兩句詩就能得個什麼龍啊鳳啊的名號,說不定這就是個徒有虛名的酸腐紈絝。魏郯顯然意志堅定,崔珽的慢待他似乎全不放在眼裡,笑意從容。入座之後,童子奉上茶。&ldo;寒舍粗陋,只有舊茶野水,將軍與夫人公子且將就才是。&rdo;雲石道。我喝了一口,心中大噪。劍南的毫露,從前在長安三金才得一兩,如今想買都沒處去。這個雲石的舊茶野水,當真金貴。雲石道:&ldo;此茶乃老叟當年離京之時,傅司徒親手所贈。老叟珍藏多年,今日夫人來到,正當待客。&rdo;我訝然。他這麼一說,我倒是想了起來幼時的舊事,有一陣,母親曾埋怨父親,說他花大錢買了三兩毫露,卻一下拿了二兩送人,敢情那時送的就是雲石。&ldo;先生心意,妾敬謝。&rdo;我欠身禮道。魏郯微笑:&ldo;當年司徒好結交賢才,某曾聞其與先生在梅亭共主曲水流觴之會,傳為佳話。&rdo;白石先生笑而搖頭:&ldo;陳年舊事,何足掛齒。&rdo;眾人寒暄一陣,崔珽卻向這邊一禮:&ldo;先生與將軍稍坐,某還要往別處訪友,暫且告辭。&rdo;白石先生毫無異色,只望望天,道,&ldo;天將有雨,子圭莫留得太晚才是。&rdo;&ldo;珽知曉。&rdo;說罷,他喚人來。兩名僕人從廂房裡走出,手上卻抬著一件物事。我看見,愣了一下,胡c黃車輪,那不正是魏安的推車?再看向魏安,他也望著那邊,神色詫異。僕人將推車放在階下,卻上堂來。只見崔珽一手撐地,一手從案几下把雙腿挪出來。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方才行禮不起身,原來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堂上一陣安靜,只有茶水在爐中冒著熱氣。崔珽臉上毫無尷尬侷促之態,任由僕人將他抬到車上,在把車朝外面推去,車輪碾過白沙,綿綿地響。&ldo;人言麒麟子,經天緯地而遭鬼神之妒,果不虛穿。&rdo;崔珽的身影消失在竹籬外,魏郯向雲石道。雲石捻鬚:&ldo;子圭賢能,雖殘不不失其志,尤為可貴。&rdo;&ldo;哦?&rdo;魏郯看著他:&ldo;不知麒麟子志在何處?&rdo;雲石卻笑而擺手:&ldo;不可說矣。&rdo;飲茶聊過些閒話之後,雲石問魏郯願不願與他對弈一局。魏郯欣然應下,二人坐到棋臺邊上,開局博弈。我並不是一個修養到家的旁觀者。從前父兄們要做什麼對弈之類的雅事,從來不會找我坐在旁邊點綴,因為我坐不到一刻就會開始搗亂。當然,裴潛例外,他下棋,我能穩坐兩刻。如今,當我的夫君在這出塵之地與閒人對弈,我能做到像神仙畫裡的侍女,姿態優雅地坐上小半日。這不是沒有我強自耐著性子的原因,不過苦中作樂也是樂,我發現看這兩人廝殺也當真有趣。魏郯棋風犀利,明打暗抄,常常出其不意,盡顯流氓本色;而云石則棋路縝密,防漏補缺,處處使絆,不掩老奸巨猾。我一邊看一邊琢磨著他們的棋路,有時能看懂,有時看不懂,再過幾招,忽而又瞭然。一局下來,雲石險勝。二人執子相視,忽而各自笑了起來。&ldo;先生棋藝奇絕,果名不虛傳。&rdo;魏郯恭維道。雲石客氣道:&ldo;將軍謀斷縱橫,方寸亦見殺伐之姿。&rdo;二人雖謙讓,臉上神色卻各是躍躍欲試,於是,清盤再來。往來之間,天上漸漸有了暮色。外面的隨侍來問,說天色不早,是否回去。雲石笑道:&ldo;將軍若不限老叟舍下鄙陋,南面有糙房兩間,何不留宿一夜,叟有幾本棋譜,正欲與將軍切磋。&rdo;魏郯聞言,面露微笑,向雲石一揖:&ldo;如此,卻之不恭。&rdo;軍士征戰慣了,出門在外常備露宿之物。夜晚,從人在竹林裡紮營,我和魏安則跟隨魏郯留在了雲石的糙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