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什麼,害羞?你把家庭當作發瘋的犧牲品,難道不害羞嗎?志願兵!原先總是嘲笑羅佳太庸俗,可忽然又羨慕起他來了!帕沙,你是怎麼回事,我都認不出你了!你換了一個人,還是發瘋了?可憐可憐我,告訴我實話,看在基督的份上,別打官腔,難道俄國真需要你這樣的人入伍嗎?”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不善於揣摩細節的她,這次卻抓住了要害。她猜到帕圖利亞大概誤解了她對他的態度。他不瞭解她對他永生永世傾注的脈脈溫情中摻雜著的母性的感情,他也想象不到這樣的愛情是超出一般女人所能給予的。
像捱了打的人一樣,她咬緊嘴唇,把一切都深藏在心中,一言不發,默默地嚥下淚水,開始為丈夫準備上路的行裝。
他走了以後,拉拉彷彿覺得全城都變得靜悄悄的,連天上飛的烏鴉都稀少了。“太太,太太。”瑪爾富特卡得不到回答他呼喚她。“媽媽,媽媽。”卡堅卡沒完沒了地叫著,扯她的衣袖。這是她生活當中最沉重的打擊,她那最美好、最光明的希望破滅了。
從西伯利亞來的信件中,拉拉可以知道丈夫的一切情況。他很快就清醒了,十分想念妻子和女兒。幾個月以後,帕維爾·帕夫洛維奇獲得准尉軍銜,提前畢了業,而且出乎意料地被派往一個作戰的軍裡服役。在緊急奉調的途中,他從很遠的地方繞過尤里亞金,在莫斯科也沒有來得及和任何人見面。
他開始從前線寄信來,已經不像在鄂木斯克軍校時那樣傷感,而是寫得頗有生氣了。安季波夫很希望能有所表現,為的是作為對一次軍功的獎勵或者是因為受點輕傷,就可以獲得一次回家探親的假期。確是出現了這種機會。就在後來被叫作布魯西洛夫戰役而出了名的那次突破之後,這個軍轉入了進攻。安季波夫的信收不到了。開始,這並沒有使拉拉感到不安。她覺得帕沙一時沒有訊息是因為軍事行動正在展開,行軍途中不可能寫信。
到了秋天,這個軍的行動暫時停止。部隊開始構築陣地。可是安季波夫依然沓無音信。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開始擔心,就設法打聽,先是在尤里亞金當地,之後就透過莫斯科的郵局,並且按帕沙所在部隊先前的作戰地址往前線寫信。到處都不知道訊息,得木到答覆。
正像縣裡許多善心的太太們一樣,從戰爭一開始,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就在尤里亞金縣醫院擴建成的陸軍醫院裡儘自己的力量服務。
如今她十分認真地學習醫務方面的基本知識,而且已經透過了醫院裡取得護士資格的考試。
她以護土的身份向學校請了半年的假,把尤里亞金的房子託付給瑪爾富特卡照管,就帶著卡堅卡到莫斯科去了。在那兒她把女兒安置在莉帕奇卡家裡,她丈夫弗裡津丹柯是德國籍,已經和其他平民俘虜一起被拘禁在烏髮。
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已經確信這種遠距離的尋找是不會有結果的,就決定直接到帕沙參戰的地方去。她抱著這個目的,在經過里斯基市駛向匈牙利邊境梅佐一拉勃爾的一列救護火車上當了一名護士。帕沙發出最後一封信的地方,就叫這個名字。
一列救護火車向師司令部前線駐地開來。這是由塔季揚娜傷員救援會贊助者出資裝備起來的。在這一長列由許多短小而難看的加溫車組成的列車上,有一節頭等車廂,裡面坐著從莫斯科來的客人——社會活動家,他們帶著贈給士兵和軍官們的禮物。戈爾東也在他們當中。他聽說,他童年時代的朋友日瓦戈所在的師部醫院就設在不遠的一個村子裡。
戈爾東取得了在前線附近活動的許可,拿到了通行證,於是搭了一輛朝那個方向去的軍用四輪大車,就出發去看望朋友了。
馬車伕木是白俄羅斯人就是立陶宛人,俄語講不好。由於擔心敵人的好細摘的偵察活動,所以談的話不外乎是事先可以猜得出的那些規定的內容。這種十分做作的談話激發不起談興。一路上,大部分時間坐車的和駕車的都默木作聲。
在那習慣於調動整個軍的行動、動輒以幾百俄裡的距離來計算行程的司令部裡,大家都肯定地說,這個村子就在附近二十或二十五俄裡的地方。
整個路途中,從前進方向左側的地平線上傳來不懷善意的沉悶的轟響。戈爾東有生以來不曾經歷過地震,可是他能夠斷定,遠處這種依稀可辨的敵人大炮凜然的悶響完全可以和火山造成的地下震動和轟鳴媲美。暮色蒼茫的時候,那個方向的天際出現了不斷閃動的火光,直到黎明。
馬車伕載著戈爾東經過了許多被毀的村莊,其中一部分已經圓無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