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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牆很厚。德國人又加固了,使它成為無法攻陷的堡壘。從那兒很容易射擊整個地區,阻止住我們的進攻。非拿下馬廄不可。赫里斯京娜憑著勇敢和機智,神出鬼沒地潛入德國人的防線,把馬廄炸掉,但被敵人活捉後絞死了。”

“為什麼叫赫里斯京娜·奧爾列佐娃,而不姓杜多羅娃呢?”

“我們還沒結婚。一九四一年夏天我們互相發誓,戰爭不結束決不結婚。這之後我便隨部隊到處轉戰。我們那個部隊不停地調來調去。在調動過程中我同她失去了聯絡。此後我再沒見過她。關於她的英雄事蹟和犧牲情形,我同大家知道得一樣多,都是從報紙、從團隊命令裡看到的。聽說這兒要為她建立一座紀念碑。還聽說日瓦戈將軍,死去的尤拉的弟弟,正在這一帶視察,蒐集她的材料。”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提起她。這對你太沉重了。”

“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可我們一談起來就沒完。我不想妨礙你洗衣服。脫衣服下水吧,幹你自己的事。我躺在岸上嚼草葉,我想能打個腦兒。”

過了幾分鐘他們又談起來。

“你在哪兒學會洗衣服的?”

“逼出來的。我們不走運。我進了一個最可怕的懲罰勞改營。活著出來的人很少。從我們到的那天起就開始受罪。我們一群人被從火車裡帶出來。一片茫茫雪原。遠處有樹林。看押的人把來福槍口對著我們,還有狼狗。這時,先前的犯人也趕到這裡來了。讓我們在雪地裡排成多角形,臉朝外,免得互相看見。命令我們跪下。我們怕被槍決,不敢向四外看。然後便開始了侮辱性的點名,點名的時間拖得長極了。所有的人都一直跪著。後來讓大家站起來,有的分別被帶走了,可是對我們宣佈:”這裡就是你們的勞改營。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天空下的雪地,雪地當中插著一個柱子,柱子上寫著’古拉格92月H9零‘,此外什麼都沒有。“

“我們那時要好~些。我們走運。我第二次進去是頭一次牽連的。此外,我判的罪不同,條件也就不同。我出來後像頭一次一樣,再度恢復名譽,又准許我上大學講臺。動員我參軍的時候結了我個少校軍銜,真正的少校,不是準備戴罪立功的懲罰營的勞改犯,像你似的。”

“是啊。一根寫著‘古拉格92月H9零’的柱子,此外什麼都沒有。剛到的時候在嚴冬裡空手撅樹幹搭草棚。沒什麼,信不信由你,我們給自己蓋了牢房,圈上柵欄,修了單身禁閉室和降望塔,都是我們自己乾的。我們伐樹,拉木材。八個人拉一輛雪橇,雪陷到胸口。一直不知道爆發了戰爭。對我們隱瞞著。突然來了通知。懲罰營的人以志願兵的身份上前線。萬一幾次戰役沒被打死,就恢復你的自由。以後便是一次次進攻,剪幾千米的電網,埋地雷,發射迫擊炮,一連幾個月在隆隆的炮火聲下。在這些連裡稱我們為敢死隊。全都死光了。我怎麼活下來了?我究竟怎麼活下來了?可是,你想不到吧,這個流血的地獄同集中營相比還是一種幸福,這並非因為條件惡劣,而是因為別的原因。”

“是啊,夥計,你可真吃了不少苦啊。”

“那兒別說洗衣服了,什麼都能學會。”

“真不可思議。不僅同你的苦役生活相比,就同過去的三十年代的生活相比,同監獄以外的生活相比,同我在大學執教,有書讀有錢花,所過的寬裕舒適的生活相比,戰爭仍然是一場沖洗汙垢的暴風雨,一股新鮮的空氣,一陣解脫的輕風。

“我想,集體化是一個錯誤,一種不成功的措施,可又不能承認錯誤。為了掩飾失敗,就得采用一切恐嚇手段讓人們失去思考和議論的能力,強迫他們看到並不存在的東西,極力證明與事實相反的東西。由此而產生葉若夫的前所未聞的殘忍,由此而公佈並不打算實行的憲法,進行違背選舉原則的選舉。

“但是當戰爭爆發後,它的現實的恐怖、現實的危險和現實死亡的威脅同不人道的謊言統治相比,給人們帶來了輕鬆,因為它們限制了僵化語言的魔力。

“不僅是處於你那種苦役犯地位的人,而是所有的人,不論在後方還是在前線,都更自由地、舒暢地鬆了口氣,滿懷激情和真正的幸福感投入嚴酷的、殊死的、得救的洪爐。

“戰爭——是十幾年革命鎖鏈中特殊的一個環節。作為直接變革本質的原因不再起作用了。間接的結果,成果的成果,後果的後果開始顯露出來。來自災難的力量,性格的鍛鍊,不再有的嬌慣,英雄主義,幹一番巨大的、殊死的、前所未有的事業的準備。這是神話般的、令人震驚的品質,它們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