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彆扭的問題。
“一點也不優秀。”
透回答說。他用一次性筷子分開蘿蔔,裡面立刻升騰起帶有木魚湯味道的熱氣。
“不過肯定是不會留級的。”
透和爸爸很少見面。即使見了面,透也沒跟他談起今後的發展方向問題,也從沒有談到過個人問題——比如有沒有戀人呀、是否又交了朋友什麼的。透從來沒向爸爸要過錢,也從來沒有和他一起飲酒到深夜。雖然如此,只要爸爸說想見自己,透都會到他說的地方去見面。“咱們去吃燉雜燴吧”,父親這次是這樣把自己叫出來的。
“你媽媽還好吧?”
見面必問的老問題。
“挺好的。”
一成不變的回答。
“她好像特別忙。還經常出差……”
透補充說媽媽還是老樣子,前兩天還剛剛醉得一塌糊塗。爸爸聽了苦笑了一下。
爸爸新的妻子喝不喝酒呀?透在心裡想。聽說她在圖書館工作,和爸爸一樣大。也許是個好妻子。
其實這些都跟自己毫無關係。透在心裡想。而且,他也不想有什麼關係。自己才剛剛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這個念頭忽然閃過透的腦海。對,這時的自己既不是跟父親在一起時的自己,也不是跟母親在一起時的自己,當然也更不是和耕二在一起時的自己。也許是因為發現了全新的時間的緣故吧。它既不同於在家裡的時間,也不同於在學校裡的時間,它是自己和詩史在一起時的時間。
透終於發現了不依靠任何人的、完全獨立的自己,他對自己找到了真實的自我頗感滿意。那是自然的、自由的,也是幸福的。而且,這樣的自己完全是因詩史而存在的。
上星期和詩史去聽了場音樂會。詩史朋友的女兒穿著天藍色的晚禮服,在臺上演奏了肖邦、舒曼和李斯特的鋼琴曲。
透那天穿了西服套裝,在音樂廳的門廊處和詩史碰了頭。詩史誇他的衣服非常合身。聽演奏的時候,透始終陶醉在溫暖的幸福當中,坐在身旁的詩史佔據了他的全部身心。
音樂會結束以後,透和詩史一塊去了酒吧。跟詩史並肩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透的耳畔還依然縈繞著音樂會上的鋼琴聲。雖然透根本不知道樂曲的名字是什麼,但剛剛聽過的鋼琴曲的每一個音符卻都真實而清晰地浸潤了他的全身。那麼優美,那麼迷人。
每次跟詩史在一起的時候都是這樣。
比如吃義大利料理。透會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包括每一根毛髮,沒有一處不浸潤在義大利料理中。那不是量的問題,而絕對是純度的問題。
又比如聽音樂。透會覺得音樂浸潤了自己的全部身心,根本無暇思考其他的任何問題。
“演奏得真不錯。”
詩史說。就在這一瞬間,透明白了。原來讓自己那麼陶醉的根本不是鋼琴家的力量,而是身旁的詩史。跟她在一起,自己就迷失了。
“耕二現在怎麼樣?”
爸爸問。透的朋友中,爸爸能記住的只有兩個人。另一個是透小學時候同一幢公寓裡的“小太”。實際上,關於“小太”,透能夠記起的並不比爸爸多。
“挺好的。”
透的回答跟剛才爸爸問媽媽的時候一樣。
“他打了很多工,過得還可以。”
“還可以啊。”
爸爸饒有興趣地重複了一句,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又用酒壺斟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