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似虎的校尉衙役,手持鎖鏈鞭棍,氣勢洶洶,衝將進來,剛喝得一個“帶”字……
倪完早已得信,中心憂急,一直陪侍在側。見來這一夥校尉,倒有一半是生臉,知是糧餉帶來的爪牙,料定岳飛父子決無幸理,心正叫不迭的苦。岳飛已從容起立,只說得一句“岳飛在此”。聲音不大,不知怎的,自然有威,來人竟被鎮住,當時清靜下來。
為首兩校尉首先把腳步停住,做聲不得。就這相對略一觀望之際,岳飛已慨然笑問道:“要過堂麼?我去好了。”
忽聽隔壁砰匐嘩啦和眾人驚呼急叫倒地之聲,亂成一片。立有數名校尉,拉了倪完,趕將出去。岳飛知是另一起校尉往隔室鎖拿岳雲,岳雲不服,打倒了幾個。忙喝:“雲兒不得無禮!”語聲才住,倪完已拉了岳雲連同先去的校尉走進。
岳雲怒吼道:“我死活都要和爹爹在一起!這班豬狗想凌辱我,不行!”岳飛方喝:“雲兒不可如此。”為首二校尉已賠笑道:“沒有元帥和少將軍不聖明的。我們決不敢狐假虎威,欺心大膽,不過堂上有話,非帶刑具不可。請二位應個景兒,我們也好交代,以免到了堂上彼此不便。”
岳飛笑道:“我父子死且不懼,何懼上刑?你們只管動手,不必害怕。”隨將手往後一背。岳雲只得照樣,也把手向後一搭。
為首二校尉互看了一眼,再向兩旁使一眼色,立有四名校尉搶向岳飛父子身後,把暗藏的特製鎖銬取出,冷不防蹌的一聲,把二人銬上,跟著又給戴上一副重腳鐐。
內一校尉剛說得一聲:“嶽元帥、少將軍請走。”先在隔室打罵岳雲、遭到反擊的兩名糧餉爪牙,正由人叢中擠進。見岳飛父子上了特製的重鐐銬,以為可欺,意圖報復,各把手中皮鞭一揚,大罵:“死囚!”照準岳雲迎頭便打。
岳雲早就憤極,見對頭行兇欺人,一聲怒吼,避開來勢,騰身而起;左肩上雖被掃著了一鞭,那打人的卻被他一腳踹中。“哎呀”一聲慘叫,倒地不起。身後的同黨也被撞倒了兩三個,當時又是一陣大亂。
岳飛忙喝住岳雲,對眾發話道:“我父子不論有罪無罪,既到這裡,必守法度。你們如其擅用私刑凌辱,我兒子年紀輕,恐怕他忍耐不下呢。”說罷,雙臂微微一振,身後鐵銬軋軋亂響,彷彿要斷神氣。嚇得這班惡奴面面相覷,哪裡還敢多言!
為首二校尉賠著一臉苦笑,連聲應“是”,先把動手的同黨故意喝罵了幾句,再朝岳飛父子說了幾句好話,然後起身。倪完已不知何往,岳飛父子便隨著這班惡奴走了出去。
外面正下著雪,地上積雪已將二寸。忽然一陣寒風帶著一蓬雪花,迎面撲來。岳飛覺著冷氣侵肌,由不得打了一個冷戰。由當地到後堂,要經過好幾排監牢和大小六七座院落,前半所過之處到處都是鎖鏈拖地和犯人呻吟悲號之聲。風雪深宵,聽去分外顯得悲慘。
等過完這幾排監房,走向正堂馳道之上;前面先現出兩行白紙燈籠,昏焰憧憧,似明還滅。人快走近,才看出燈下站著兩列禁軍,都是特選的彪形大漢。因天太冷,一個個縮頭縮手,立在寒風中冷得直抖。非但顯不出絲毫威風殺氣,那特意用來示威、打磨得明光鋥亮被這些人抱在懷中的大刀闊斧,也為雪花所掩,不到面前,簡直看不出來。
這父子兩位英雄都是身經百戰的人物,看了正覺好笑,為首二校尉已當先往前跑去。跟著便聽呼喝堂威,一遞一聲,遠近相應,淒厲刺耳。剛走進大堂臺階,便聽有人大喝:“叛賊岳飛、岳雲帶到!”跟著問官便點岳飛。
大理寺後刑堂,是專審要犯的所在。万俟(上佔下內)、羅汝楫二奸賊又都是秦檜的死黨,一心一意想置岳飛於死地。事前便照秦檜所說,想了好些又陰又毒的主意,打算恐嚇岳飛,屈打成招,逼他誣服。上來便命各牢頭禁卒把所有監犯加以私刑虐待,使其慘痛悲號,故意在半夜裡造成一種悲慘景象,準備敲山鎮虎。
刑堂地勢廣大,上面供著聖旨。公案前面和兩側,由上到下,吊的、架的、鋪在地上和手拿的,是大理寺原有的刑具,全都佈滿,另外還有許多新制的非刑。二百名手持刀斧槍戟的禁軍,做小半環保衛在中、左、右三列公座之後;一百多名手持皮鞭棍棒的差役,兩翼分列於前。
那先前一聲接一聲,後來再同聲吆喝的堂威,宛如惡鬼厲嘯變作一群野獸在那裡張牙咆哮,似欲得人而噬。迎門兩側各站著八個彪形大漢,一個個貌相猙獰,凶神惡煞一樣。休說常人到此,便是久慣犯案滾過多次熱堂的江洋大盜,見到這種威勢,官法如爐,也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