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山太大了,找也找不到。你們也是迷路了吧?像我們一樣。”
阿月像是突然緩過神來,趕緊把老人的話翻譯給高志華牧師。
“老人家,你們是怎麼迷路的?”高志華問。
阿月重新有了用武之地,他將老人的話逐句翻譯給高志華和李畋,然後根據兩人的意思再和老人對話。
“你們是大清國的人嗎?”
“我們是中華民國人,大清國已經完蛋了。”
“大清國完蛋了?大清國怎麼就完蛋了?中華民國,中華民國的兵會殺我們嗎?”
“沒人要殺你們,你們又不是壞人,幹嘛要殺你們啊!”
“我們桂家的土司在哪裡?你見過我們的土司嗎?”
“現在已經沒有土司了。我們桂家的土司,沒了。自從宮裡雁土司被大清國殺死之後,我們桂家人都各自逃命去了。”阿月在翻譯這句話時打了折扣,把李畋所說的“你們”,悄悄變成“我們”。
“你騙人。你又不是桂家人,你怎麼知道桂家人沒了?”
“老人家,我是桂家人。除了桂家人,沒有人會說桂家話。我的祖上叫何猛,是宮裡雁大土司的侍衛。”
“何猛?就是當年殺死刁派春救出囊佔夫人的那個何猛?我聽我爺爺說過,何猛是我們桂家人的英雄。”
老人的話顯然讓阿月很興奮,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得意—自己的祖先居然是個英雄:“是的,我就是何猛的後人,我叫何阿月。”
“何阿月?這麼奇怪的名字。不過,倒是和你挺相配的。”老人對阿月很不客氣,轉向艾西瓦婭,“他說他是何猛的後人,這就更好辦了。”再轉向阿月,“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叫艾西瓦婭,是大土司宮裡雁的後人。她是你的主人,你要效忠於她。從現在起,別想著找那幾只羊了,丟就丟了,你丟了羊,卻找到了主人。這是天大的好事。”
阿月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問高志華牧師:“我說什麼?”
“你記住……”不等高志華牧師回答阿月的問題,老人又低聲說,“你記住,剛才帶你們來的那個人叫索索。”忽而又變成高聲,“索索!索索!”
那個被叫作索索的頭人進來。
“索索,給他們換個地方,讓他們齋戒沐浴。三天後,請他們觀禮。”
索索不解:“觀禮?”
“那件大事應該辦了,本來我還想等一段時間。現在他們—這些尊貴的客人來了,這是老天爺在催我了。再不辦,老天爺會生氣的。哦,對了,讓艾西瓦婭帶客人去休息。你留下,我還有話說。”
艾西瓦婭帶人出去,屋裡只剩下老人和索索。
老人招手:“三天之後你就是部落的酋長了。”老人抬下巴指著剛剛離開的李畋等人,“他們,就是最好的祭品。這下,你應該放心了吧?索索,我知道,你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索索囁嚅:“酋長,我……”
“索索,不要辯解,也沒什麼需要辯解的。這是你應該得到的—部落裡除了你索索,還有哪個人能擔此重任?”
“也許,也許艾西瓦婭比我更合適。”
“艾西瓦婭?你真是這麼想的?”
“畢竟,艾西瓦婭是宮裡雁大土司的後人。”
“一個姑娘家,再說,她也不是宮裡雁大土司的嫡傳。認真計較起來,她不過是個雜種。你的祖先阿森是個人物,你索索也是個人物。如果沒有阿森,也許我們這個部落早就不存在了。但是,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畢竟她是部落裡唯一和宮裡雁大土司血脈相連的人。有人信奉這個,不過,辦法總是有的,讓我來想。你只需要把你的刀子磨得快快的,我很久沒有喝人血了。”
“索索唯酋長是從!”
“等等,我想起來了,還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訴你—大清國完蛋了,我們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地活著了。還有,桂家人已經群龍無首了。如果你想做桂家的土司,怕是也沒人敢攔著你。”
“索索只敢稱酋長,不敢稱土司。”
“去吧!英勇無敵的索索酋長。刀子磨得快快的,喝人血要趁熱。”
第三天,天不亮就開始下雨。一場大雨恣肆滂沱,彌天蓋地。
老酋長站在屋門口,看著外面的雨,面無表情。
另一間屋。索索看著天,面帶愁容。
再一間屋。艾西瓦婭彷彿無視外面的大雨,只是專心地喂著鴿子。一群鴿子咕嚕咕嚕地叫,圍繞在艾西瓦婭身邊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