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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部分

木板牆上,釘著一本斑駁的黃紙歷簿子,最面上一頁寫著“甲子年丙寅月甲戌日;辰戌相沖,衝龍;宜:諸事不宜,忌:諸事不宜;吉神趨移:陽德、三合、天喜、天醫、司命;凶神趨移:月厭、地火、四擊、大煞、復日、大會。”

靠門邊的木桌上,放著一把泛白的油紙傘,還有一支蒙著油布的竹籃子。

甲子年丙寅月甲戌日?俞和一驚,這不是他最後一次供奉古獸贔屓的日子麼?低頭細看,自己穿著一套粗布染藍的長衫,身子下面是一張薄板木床,床頭堆放著幾十本手抄道經。轉頭再四下一望,這間稍嫌破陋的小木屋,正是自己當年在懷玉山左真觀里居住的那一間,看那木門背後,還掛著他親手削成的一柄三尺桃木劍。

雙手一撐,俞和直起身子,他摸了摸頭頂,發現髮髻尚在,根本沒有被丹火焚燒過的跡象。左手手指忽然碰到一件硬物,拿起來一看,卻是寧青凌鑄成的那口青劍,在劍柄上繞有一小截褪色的紫紗,末梢綴著一顆銀鈴,叮噹作響。

我是已經死了,還是正在做夢?俞和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尖,發覺不僅能感到疼痛,而且鼻尖也是暖的。

不是身在西嶽華山麼?若非發夢,怎麼會迴轉到了此時此地?

冥冥中似乎有某種暗示,讓俞和翻身下床,拿起油紙傘和竹籃子,推開木門朝外面走去。

門外的風景入眼,一下子便與記憶中畫面重合起來。連綿起伏的山岱,徜徉在煙雨迷濛的雲霧之間,遠遠的山谷之中,有溪流、村落和稻田隱約而現,恍如人間仙境。

俞和就如他幾十年前一樣,一手挽著竹籃,一手撐著油紙傘,朝那古獸贔屓蟄伏之地走去。

眼前只有他曾經走過的這一條山路是清晰的,往其他方向看去,全都朦朦朧朧,中間彷彿隔著一層揮不去的霧紗。俞和像是在自己的記憶中行走,不多時轉入山澗,退下鞋襪,趟著冰冷的山泉,一直深入群山幽谷。

上古真龍九裔的第八子贔屓,其百丈身軀形如巨龜,趴伏在深谷之中,就像是一座黑褐色的岩石山丘。它背甲上立著一塊巨大的無字石碑,碑面光滑如鏡,每當天上陰雲中有雷電閃爍,這石碑上亦掠過一抹淡淡的青光。

俞和彎下腰,把竹籃子放在贔屓面前,他忽覺身外驟然一亮,抬頭去看,只見那古獸贔屓竟然睜開了大如車輪的雙目,瞳中奇光四射,正緊緊的盯著俞和。

“一入仙門深似海,從此紅塵作雲煙。歡樂趣,離別苦,心中痴,恨成傷,上窮碧落下黃泉,誰人真自在?”這古獸贔屓的說話聲,好似洪鐘大呂之音,一聲聲震盪俞和的心扉,“一晃數十年光陰過去,你的劍可修成了麼?”

俞和伸手輕輕一摩腰間的青劍,嘆氣道:“成了,也未成。”

古獸贔屓的目光中,無有半點人間煙火氣,它追道:“何為成,何為不成?”

俞和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頭道:“我不懂。”

“劍乃兵中君子,但本身卻依舊是殺戮攻伐之利器。你這口劍上,又是女人青絲纏繞,又是寄情之物難捨,劍已不成劍了。”

贔屓話音一落,俞和劍上的銀鈴無風自動。此寶發出叮叮輕響,忽地化作一點流瑩,掙開紫紗的束縛,投向了贔屓背上的無字石碑。俞和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可卻只撈了個空。

就見那無字石碑上明光大作,耀得俞和趕緊舉袖遮眼。待光芒稍暗,他上眼一看,整個人立時就呆住了。

那尊高達百丈,寬十五丈的石碑,忽然變得好似一面明鏡,鏡中光影變幻流轉,顯出了一幅亦真亦幻的圖形。

人世間顛沛流離,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個邋遢的少年緊緊摟著一個滿臉汙穢的少女,蜷縮在街角處瑟瑟發抖。兩人都是骨瘦如柴,但卻把一小碗餿飯視為至寶,誰也捨不得多吃。本該是花兒一般美好的年華,但在這對少男少女的身上,卻望不見一丁點兒光彩。他們渾渾噩噩的漠視著這個無情塵世,心中渴求的,僅僅是一堆篝火、一片屋簷、一甕清水或著一小堆殘羹冷炙。只有當少年用破爛的氈布將少女緊緊裹住,看女孩沉沉睡去時,他的眼中才會流露出幾許溫暖而鮮活的色彩。

叮叮的鈴聲不知從何處來,石碑上的畫面一轉,這對少年少女都已經換上了簡單而乾淨的衣衫。少女坐在木床邊,就著一點燈光,細細的收拾行囊,在她的臉上,正充滿了明豔的希望。而那少年躲在門外的陰影中,默默的注視著即將遠行的少女,或許這一次分別,他倆就是仙凡永隔,再也見不著面,但少年並沒有哀傷,而是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