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子頗為爽利。
“蔣夫人訊息倒是靈通。有人送了個小丫頭給我,我看著那丫頭頗和我的眼緣,就留了下來,本打算給我家老爺收了,可又一想我家老爺鬍子一大把了,那丫頭才幾歲,花骨朵兒似地,沒得糟蹋了人家。”何夫人笑道。
“何大人今年剛過四十。”方三奶奶見荀卿染在聽那邊說話,拿著扇子掩著半邊臉,悄悄對荀卿染說道。
“何夫人是好心腸,聽說還給那女子找了戶好人家。”另一位夫人說道。
何夫人展開扇子,搖了搖,“既然來了,也不能讓她沒個著落,怪可憐的,就尋了戶日子過的好,年貌相當的人家,給她找了個歸宿。”
“何夫人果然是善心人。”就有人笑。
何夫人笑的有幾分得意,“這卻不敢當,說到善心,我卻是比不過蔣夫人的。”
那邊幾位夫人就都笑了起來,那笑容頗有些意味深長。
荀卿染正在奇怪其中莫非有什麼內情,方三奶奶就又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夫人,何夫人給那女子許配給她的一個管事。”
管事?雖不是自由身,卻也還算是有頭臉的。
“……那管事是鰥夫,明年就六十了,那女子才十三歲。”方三奶奶又小聲道。
荀卿染口裡含著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
稍頃,就有管事的媳婦進來,向董夫人稟報說是酒宴都已經準備好了。董夫人站起身,請荀卿染和眾夫人入席。
宴席就擺在偏廳,董夫人自是請荀卿染坐在主桌,更是不停地為荀卿染布菜,邊介紹菜色。原來這酒席全是董夫人自家的廚子操辦的,多的是淮揚菜。荀卿染在京城時,陪著容氏吃飯,容氏有專做淮揚菜的廚子,因此荀卿染對淮揚菜並不陌生。
董夫人聽了,生起知己之感。
“夫人什麼時候想吃,就叫我那廚子過去。”
酒宴完畢,董夫人又將荀卿染請到後面的花廳聽戲。花廳內早擺設了桌椅,又有丫頭送上來香茶瓜果。眾夫人紛紛落座,董夫人遞了戲摺子來請荀卿染點戲。因董夫人是壽星,荀卿染推讓了一番,最後點了出白蛇傳,董夫人點了出坐宮,又讓眾夫人點,有的點了天女散花、昭君出塞不一而足。
一會功夫,戲臺上響起鑼鼓點子,小戲們紛紛粉墨登臺,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夫人們點的多是文戲,又多是旦角的戲,也有武將的家眷點了諸如珠簾寨、打漁殺家這樣的武戲,一出接一出,頗為熱鬧。想是平日裡沒有什麼別的消遣,這看戲就是最大的消遣了。戲一開鑼,有的邊慢慢的喝茶,有的靜靜聽著,有的心不在焉,有的則小聲議論。
戲臺上一齣戲唱罷,鑼鼓停頓片刻,又響了起來。
一人身穿青衣,頭戴雪笠,肩扛長槍上場,一亮相,席上頓時安靜下來。
“大雪飄,撲人面,朔風陣陣透骨寒。彤雲底鎮山河暗,疏林冷落盡凋殘。往事索懷難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煩。望家鄉,去路遠,別妻千里音書斷,關山阻隔兩似懸。講什麼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懷雪刃未鋤奸。……嘆英雄生死離別遭危難,滿懷激奮問天:問蒼天萬里關山何日返?問蒼天缺月兒何時再團圓?問蒼天何日裡重揮三盡劍?誅盡奸賊廟堂寬!壯懷得舒展,賊頭祭龍泉。卻為何天顏遍堆愁和怨……天啊,天!莫非你也怕權奸有口難言?風雪破屋瓦斷,蒼天弄險,你何苦林沖頭上逞威嚴。埋乾坤難埋英雄怨,忍孤憤山神廟暫避風寒。”
原來是野豬林林沖雪宿山神廟的一段戲。
董夫人手指在桌子上敲著節拍,聽得竟有些如醉如痴。
這優伶唱的聲情並茂,將林沖被奸賊所害,被充軍發配,滿懷悲憤,又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平反,舒展壯志的情緒抒發的淋漓盡致。荀卿染想起聽人說過的用心在唱和用嗓子在唱的,不由得舉目仔細打量臺上的優伶。
好高大的身材,荀卿染目測了一下,那優伶身高足有一米九,更是生就了一副好相貌,鼻樑高挺,劍眉星目,即使有化妝的功勞,也可見其本人頗為英挺。
這優伶唱完,董夫人就叫打賞,眾夫人也紛紛吩咐打賞。這確實是今天唱的最好的,荀卿染也吩咐桔梗拿銅錢打賞。
“董夫人好大的面子,竟請到了六郎,怎地不說,該多點幾齣六郎的戲。”一位夫人笑著問董夫人。
“六郎這一陣子不在城裡,未曾想能請得到的,是湊巧了。”
看來這位叫六郎的優伶還是極為有名的,荀卿染就向一邊的方三奶奶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