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將高陳氏帶上來。狄公一見,大聲喝道:“你這女狗頭,如此狡猾行為!前日當堂口供,說那日向晚泡茶,取的是現成開水,今日彩姑供說,乃是你將火爐移在簷口,將冷水澆開,只倒了一半,那水又在簷前沒去一半,顯見你所供真正不實,你尚有何辯?”高陳氏被這番駁斥,嚇得叩頭不止,但說:“求太爺開恩,老奴因在堂上懼怕,一時心亂,胡口所供,以太爺恐有它問,其實老奴毫無別項緣故。”狄公怒道:“可知你只圖一時狡猾,你那小姐的冤枉,為你耽擱了許多時日了,若非本縣明白,豈不又冤枉那胡作賓?早能如此實供,何致令本縣費心索慮,這總想不出個緣故。此時暫緩掌頰,俟這案明白後,定行責罰。”當時起身向華國祥道:“本縣且同尊駕到廚房一行,以便令人辦事。”華國祥到了此時,也只得隨他而去。
當時狄公到了裡面,見朝東三間正屋,是鍋灶的所在,南北兩途,共是四個廂房。狄公問彩姑道:“你等那日燒茶,可是這朝北廂房裡麼?”彩姑道:“正是這個廂房,現在泥爐子,還在裡面呢。”狄公走進裡面,果然不錯,但見那廚房的房屋,古剝不堪,瓦木已多半朽壞,隨向高陳氏問道:“你那晚將火爐子移在何處簷口?”高陳氏向前指道:“便在這青石上面。”狄公依著他指點的所在,細心向簷口望去,只見那椽子已坍下半截,瓦簷俱已破損,隨向高陳氏說道:“你前所供不實,本應掌你兩頰,姑念你年老昏饋,罰你仍在原處燒一天開水,以便本縣在此飲茶。”華國祥見狄公看了一回,也說不出這個道理,此時忽然命高陳氏燒茶,實不是審案的道理,不禁暗怒起來,向著狄公說道:“父臺到此踏勘,理應敬備茶點,若等這老狗才燒水,恐已遲遲不及。既她所供不實,理合帶回嚴懲,以便水落石出。若這樣胡鬧,豈不反成戲濾麼?”狄公冷笑道:“在尊駕看來似近戲謔,可知本縣正要在這上尋究此事。自有本縣專主,閣下且勿多言。”隨即命人取了兩張桌椅,在廚房內坐下,與那些廚子僕婦混說些閒話,停一會,便催高陳氏添火,或而掀扇,或而倒茶,鬧個不了。及至將水燒開,泡了茶來,他又不吃,如此有十數次光景。
高陳氏正在那裡燒火,忽然簷口落下幾點碎泥,在她頸頭上面,趕緊用手在上面拂去。狄公早已經看見,隨即喊道:“你且過來!”高陳氏見他叫喚,也只得走過,到了他面前。狄公道:“你且在此稍等一等,那害你小姐的毒物,頃刻便見了。”高陳氏直是不敢開口,華國祥更不以為然,起身反向上房而去。狄公也不阻他,坐在那椅上,兩眼直望著簷口。又過了有盞茶時,果然見那落泥的地方露出一線紅光,閃閃的在那簷口,或現或隱,但不知是什麼物件。狄公心下已是大喜、趕著向馬榮道:“你們看見什麼?”馬榮道:“看是看見了,還是就趁此時取出知何?”狄公忙道:“且勿動手,既有這個物件,先將他主人請來,一同觀看,究竟那毒物是怎麼樣下入,方令他信服。從來本縣斷案,不肯冤屈於人。若不徹底根究,豈得為民之父母?”當時彩姑見了這樣,趕緊跑到上房,報於華國祥知道。裡面眾人一聽,真是意外之事,無不驚服狄公的神明。狄公也著華家家人去清華國祥出來觀看,華國祥也隨即出來瞧望。狄公道:“這案庶可明白了,且請稍坐片刻,看這物究竟怎樣。”
當時華國祥抬頭細瞧,但只見火爐內一股熱氣衝入上面,那條紅光被煙抽得蠕蠕欲動,忽然伸出一個蛇頭,四下觀望,口中流著濃涎,僅對火爐內滴下。那蛇見有人在此,頃刻又縮排裡去。此時眾人無不凝神展氣,嚇得口不敢開。狄公向華國祥道:“原來令媳之故,是為這毒物所傷,這是尊駕親目所見,非是本縣袒護胡作賓了。尊處房屋既壞,歷久不修,已至生此毒物,不如趁此將它拆毀。”說完命那些閒雜人等,一概走開,令馬榮與值日的差人,以及華家打雜的人,各執器具,先擁入室內,將簷口所有的椽子拖下。只見上面響了一聲,磚瓦連泥滾下,內有二尺多長的一條火赤煉,由泥瓦中游出,竄人院落巷裡,要想逃走,早被馬榮看見,正欲上前去提,喬太手內早取了一把火叉,對定那蛇頭打了一下,那蛇登時不得走動,復又一叉將它打死。眾人還恐裡面仍有小蛇,一齊上前把那一間房子拆毀了,乾乾淨淨。狄公命人將蛇帶著到了廳前。此時裡面得信,早將李王氏接來。
狄公坐下向華國祥言道:“此案本縣初來相驗,便知令媳非人毒害。無論胡作賓是個儒雅書生,斷不致幹這非禮之事。惟進房之前,聞有一派騷腥氣,那時便好生疑惑。後來臨驗之時,又有人說他肚內掀動。本縣思想,用毒害人,無非是砒霜信石,即便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