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若不立約,合縱便肯定告吹。思忖再三,華蓼斷然道:“好!便以丞相。只是立約須得申明一款,立約之後,秦國大軍得開出函谷關,防備齊軍偷襲宋國。”
“依你便了。”魏冄哈哈大笑,“旬日之內,大軍出關!大尹要是贊同,我還可給商丘城外派駐五萬鐵騎 ,如何啊?”竟是分外地豪爽痛快。
華蓼卻不敢再接話了,若再擅自答應秦國給都城駐軍,宋國簡直就成了秦國屬地。看著書吏一直在大筆搖動,華蓼便來到大書案前問道:“可是方才所議約定?”書吏拱手作答:“回稟大尹:小吏只是錄寫丞相與大尹對答。立約,還須大尹親筆,方顯邦交誠信。”
魏冄悠然一笑:“大尹,動手了。”
華蓼也是無話可說,便坐到書吏為他預備好的大書案前,提起了那支銅管鵝翎筆寫了起來。及至在羊皮紙左下手空白處寫下自己的官號名諱,魏冄便走了過來,也不說話,彎著腰便拿過華蓼手中的銅管鵝翎筆,龍飛鳳舞地劃下了幾個大字。饒是華蓼學問廣博,竟也識不得他筆下物事,不禁皺起了眉頭:“敢問丞相,這是秦國文字麼?” 魏冄哈哈大笑道:“這是老夫自創文字,任誰摹仿不得!秦國上下,但見此字便如同親見老夫一般,大尹放心便了。”華蓼心中一動道:“既是盟約,便當各有一份,在下再寫一張,也請丞相大筆印記了。”卻有旁邊書吏雙手捧過一張羊皮大紙道:“宋國一份在此,請大尹收好了。”
華蓼接過一看,竟是書吏看著他的筆下同時謄抄的一份,連他那工整的古篆官號名諱也一併在上,竟是分毫不差。旁邊便是鮮紅的朱文“秦國丞相之璽”大印。華蓼雙手遞向魏冄:“敢請丞相押字了。”魏冄大袖一甩道:“大尹當真顢頇也!方才老夫說過,此字只對秦國上下。對宋國麼,丞相大印自然便是國家名號,老夫塗鴉,豈非蛇足了?”末了竟是哈哈大笑著徑自去了。華蓼愣怔在廳中,竟不知如何是好。旁邊書吏便是拱手笑道:“大尹安心回國便是,丞相做事最是有擔待,旬日之內必有兵馬進入陶邑。”
恍然醒悟間華蓼正要告辭,卻見那個行人走了進來向書吏一點頭,便將魏冄書案上的那袋金幣提起來走了。華蓼大奇,連忙大步趕了出來,在粗大的廊柱下追上了行人,喘著粗氣問道:“敢問行人,你又將這金幣收回來了?”行人上下打量華蓼一眼,揶揄笑道:“如何?給了人又心疼了?”華蓼連忙擺手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新奇莫名,這金幣本是送給你的,何以要交給丞相?既給了丞相,又如何能拿走?”行人眯起眼睛冷笑道:“大尹操心不少啊。”華蓼低聲道:“好奇而已,豈有他哉!行人若得實言相告,我便再奉上兩方老商金了。”眼見行人嘴角便綻開了笑意:“老商金何在啊?”華蓼立即從胸前貼身皮袋中摸出兩方金幣,手指一捻便是嗆啷一陣金聲。行人笑道:“嗬,手法捻熟,顯見老於此道也。好,在下便對大尹說了:秦國吏員不拒使臣禮金,然卻不得中飽私囊;但收禮金,須得稟報上司並經查點,而後繳於府庫。”華蓼大是驚訝:“那你這是?”“上繳府庫啊。”行人一笑,順手一掠,華蓼的兩方老商金便嗆啷易手,留下一串笑聲,行人卻是飄然去了。
華蓼愣怔半日,竟是一時回不過味兒來,只覺得這秦國處處透著古怪——官員權臣不愛錢不貪私,卻是拼命為邦國爭奪土地財貨,到頭來究竟圖個甚?嘆息一聲秦人可憐,華蓼便匆匆回到驛館,一番收拾,竟是連夜便出了咸陽。
五鼓雞鳴時分,蘇代接到斥候密報,竟是驚訝莫名,一時揣摩不出此中虛實。
“華蓼進丞相府幾多時辰?”蘇代皺著眉頭問。
“回上卿:至多一個時辰有餘。”
“華蓼出驛館,可否有大臣送行?”
“回上卿:華蓼一車十騎,沒有任何人送行。”
“函谷關之內,華蓼有無停留?”
“回上卿:末將一直跟隨華蓼到函谷關方回,未見他有片刻停留。”
這可當真是蘇代斡旋邦交一來碰到的第一樁奇事。按照邦交常例:使節會見丞相只能確定使命的大體意向,最終決策立約,一定得在晉見國君之後。縱然某國丞相是權臣,某國國君是虛設,邦交大禮還是有定數的。強橫如燕國子之者,每有邦交立約,也都是燕王出面的。一個使臣在會見丞相一個多時辰之後便匆匆離去,且沒有任何爵位對等的大臣送行,說明了什麼呢?猛然,蘇代心中一亮——華蓼說秦不成,宋秦合縱破裂。對呀,一定是!魏冄做派強橫,一定是想大佔宋國便宜,而老宋偃則正在甚囂塵上之時,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