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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走到守坤宮的側門,芳馨便去了茶房。我在門後的陰涼處等她,無意中低頭一瞧,發現裙角不知在哪裡被勾破一塊,掉了一顆青金石墜裾。這套青金石墜裾是高暘賀我十六歲生辰的禮物,於我來說,珍貴無匹。我一驚,也來不及知會芳馨,便抽身回椒房殿尋。

椒房殿侍立的宮人聽我丟了東西,都輕手輕腳地幫我找。我站在門邊,驀然聽得西廂裡傳來極輕極細極冷的嘆息聲,冷得幾乎要將門外的萬丈陽光凝成堅冰。接著聽見皇后幽幽道:“他疑我,不要緊。我清者自清。可恨我生了三個孩子,沒有一個是皇子。平陽那孩子又命苦。”

陸愚卿亦嘆:“長姐做的錯事,叫妹妹受委屈了。只是陛下並沒有苛待妹妹,妹妹若自己多心,就不好了。”

皇后道:“我與他夫妻十載,他的性子……疑不疑,我自己知道。”

陸愚卿道:“我知道妹妹的恨,在於沒有皇子。妹妹何不收養一位皇子。陛下正當壯年,今後會有許多皇子。妹妹擇優收養,將來立為太子,不怕後位不穩。這眼前不就有一位麼?”

皇后道:“哥哥說的是弘陽郡王?”

陸愚卿道:“弘陽郡王的生母是廢后,早已失寵,母家又已敗亡。且弘陽郡王是長子,又深得陛下喜愛。妹妹記得華陽夫人的事麼?”

皇后道:“弘陽郡王的仁孝聰慧從來也不遜於他的皇兄。我怕他太聰明瞭,反而不好。再者,他……”

陸愚卿嘿的一聲道:“妹妹又不是真的要和他做母子,不過因勢利導,互為援引罷了。自然皇子是越明白越聰明越好,只要他不忘恩背義即可。”

皇后道:“待我想想。”

此時宮人尋到了墜裾,我便悄悄退出了椒房殿。芳馨滿頭大汗,好不容易尋到了我,正要開口說話,忽覺我捏她的手腕,便立刻噤聲不語。

陸愚卿雖然軍功鼎盛,但於權謀人心還不甚熟諳。皇后是瞭解皇帝的,她應當不會行這步蠢棋才是。萬一她行了,我也不能叫她如願。這是保全她,更是保全高曜。

一路無語,芳馨見我面色不善,一直不敢說話。剛踏進漱玉齋的門,便見高曜的侍讀劉離離笑吟吟地上前行了一禮:“給姐姐請安。”

劉離離自從代替我做了高曜的侍讀,一向低調守禮,為著避嫌,從來也沒有主動到永和宮和漱玉齋來拜候過我。今日見她裝扮一新,且滿臉喜色,我不覺將滿腹心事拋在腦後,攜了她的手笑道:“妹妹怎麼得閒到我這裡來?”

劉離離只是笑,服侍她的姑姑琳琅在後道:“我們姑娘才剛升為正七品女史了。”

我又驚又喜:“恭喜妹妹。”

劉離離道:“這會兒殿下在學裡,我一得了好訊息,第一個便來告訴姐姐,姐姐不怪我唐突吧。”

我笑道:“怎會?你升了女史,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劉離離忽然眼睛一紅:“當年姐姐選我進來,又處處優容,處處教導。如今幾位女官罷免的罷免,流放的流放,妹妹得保無虞,又升作女史,全賴姐姐素日的提點。妹妹不敢忘恩。”說罷深深拜下。

我忙扶她起身:“妹妹言重。聖上升妹妹做女史,是因為妹妹恪盡職責。這話我在景園便說過了。妹妹是女史,萬不可妄自菲薄。”

劉離離遣退琳琅,扶我坐在鞦韆架上。她的手靜靜地拂過繩子上纏繞的碧色藤蘿,嫣然一笑:“旁人不知,難道妹妹還不知道麼?妹妹得升女史,是因為陛下喜愛殿下。若不是過去三年姐姐對殿下教導得當,殿下未必能得聖口一讚。況且妹妹做侍讀才不過一年,殿下也並不看重。”

我連忙起身,伸指掩住她的口:“又來了,不是告訴你不要再說這些麼?今天是妹妹的好日子,當高高興興才是。”說著親親熱熱地拉過她的手道:“我有一套赤玉整雕的筆和硯,便送給妹妹做賀禮,聊表寸心。妹妹詩才橫溢,用它是再合宜不過的了。”

劉離離歡喜道:“既是姐姐的東西,那妹妹也不推辭了,多謝姐姐。”

劉離離走後,芳馨上來道:“這位劉大人雖不得殿下看重,心思倒也通透。”

綠萼笑道:“可不是?劉大人是我們姑娘一手選上來的,自然要感恩戴德。”

我彎腰嗅著一朵玫瑰花,淡淡道:“選她上來的是皇后。且她如今雖不得殿下看重,但她是個有心之人。有心,就有來日。”

鹹平十四年五月十三日,睿平郡王高思誠的正妃董氏因難產薨逝,睿平郡王悲痛不已。喪事過後,太后將睿平郡王的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