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摸索了一件衣裳,跳下床榻。眼前一亮,來人自懷中掏出火折點亮玻璃燈。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滿面怒容地站在我的面前,一手執火,一手橫劍。
我吃了一驚:“華陽長公主?!”
華陽一身黑衣,越發顯得面無血色。手中長劍刷地指出,小臂微側,劍鳴即刻消散。劍尖凝起星輝,沉穩清冷如山巔最明亮的一顆。“鉅哥哥在哪裡?”
我將伸臂擋在我身前的銀杏拂在一邊,向前一步,坦然道:“鉅兄弟在江南。”
華陽蹙眉,鬢邊泌出亮晶晶的汗意,雙唇抿成蒼白一線。好一會兒方道:“這個時候,鉅哥哥怎麼會在江南?!定是你不准他來見我!”
我輕笑。我原本以為她深夜潛入新平侯府,是為了再一次給母親復仇,誰知竟是為了尋找情郎。銀杏頓時醒悟,正要開口分辯,被我攔下:“睿王怕自己壞了事,想必舉事前便命殿下藏匿起來。現下全城掘地三尺,都在尋找殿下,殿下不在藏身之所好生歇息,入城做什麼?”
華陽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遲疑之間,劍尖下落。不過一瞬,重又筆直:“把鉅哥哥還給我!”
我又上前一步:“鉅兄弟和新平侯府一道,早就被信王府密切監視了,前面就有信王府的人長住著。殿下還是快些走吧,驚動了人,我也無能為力。”
華陽已抑制不住無奈地悲哭:“把鉅哥哥還給我!”
當初華陽負屈,在鹿鳴軒幽禁待死,於絕望中結識了劉鉅。如今再一次藏匿,劉鉅卻一直不見,想必孤冷悽惶,更勝當日。也難怪她按捺不住,離開藏身之所潛入我的府中追問劉鉅的下落。我嘆道:“殿下還有親妹妹,難道也不顧了麼?殿下莫忘了,龔大人是怎麼死的。”
華陽倒吸一口涼氣,長劍緩緩垂下,向後趔趄半步,扶桌無聲啜泣。我又道:“虧得殿下還是太宗皇帝的女兒,皇兄被弒,兩宮被挾,宗廟岌岌可危,殿下竟只想著劉鉅!一身武藝,只為逾牆入室,擄人劫財?還是牆頭瓦上,與人幽會?”
華陽聽了,頓時滿臉通紅。趁她不留意,我遞了個眼色給銀杏。銀杏便將窗支開一條縫,假意向下探望:“姑娘,二門開了,李威往後面來了。”
我冷冷道:“信王府的人要上來了,他們捉了殿下,想必能得不少賞錢。”
華陽的神色惶愧而不甘,一咬牙,將長劍豎在身後,縱身自露臺上一躍而下。我扶著窗欞,看她輕靈矯健的身影在月光下縱蹋無聲,幾個起落,已在高牆之外。一時間周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個乾淨,我撫胸坐下,喘息不止。
銀杏撫著我的背道:“今夜之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我欣慰道:“看來她的功夫經劉鉅指點,已精進不少。”
銀杏一面將我的雙腳扶上榻,一面冷笑道:“功夫是好了,腦子卻不大靈光。小時候在太宗面前進過姑娘的讒言,長大了刺殺,也算是有勇有謀。如今心裡有了男人,就越來越沒出息了。”
我瞟了她一眼,甚是好笑:“你平常說話也算有理有據,為何在劉鉅的事情上,便如此不堪?”
銀杏聽了“不堪”二字,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愈加不肯掩飾她對華陽的不屑與厭惡:“早知如此,倒不如當初就由她死在掖庭獄!如今倒好,竟拿劍指著姑娘!真是不知好歹!”
我嘆了一聲,實是無言以答。於是翻身向裡,不待銀杏掩上錦被,便睡了過去。
養病數日,既不出門,也謝絕來客。能進府看我的,只有泰寧君和越國夫人。這一日午後,三人閒坐飲茶,說起前些日子城中的大事,采薇仍是後怕不已:“杜大人他們所謀之事,施郎一早便知道了。只是施郎反對另立新君,所以拖延了幾日,不想他們就起事了。當時玉機姐姐在城外,劉公子又不在,施郎不敢貿然行事。再者,施郎說杜大人他們想來也會告知姐姐,所以一直沒派人去仁和屯。”
易珠倚著桃花芯錦枕,慢條斯理道:“既要剪除權臣,又要另立新君,的確不能拖延。拖久了,容易走漏訊息。後漢陳蕃與竇武'123'、本朝韓廖兩位大人都是前車之鑑。”
我嘆道:“依我看,杜大人和睿王的謀劃早已洩露,所以信王早有防備。再不起事,便只有坐以待斃了。”
采薇道:“幸而杜大人在獄中沒有供出施郎來。”
易珠笑道:“杜大人在獄中也沒供出玉機姐姐來,信王還不是上門大肆搜檢了一通?”
我笑道:“信王沒有將小錢他們捉去拷問一番,已算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