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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你是不知道十八層地獄是什麼樣子吧?像你這種喜歡說謊欺騙小孩子跟著你混的,就會下拔舌地獄。小鬼掰開你的嘴,用鐵鉗夾住舌頭,慢慢拉長,拉長。你不是喜歡欺負人麼?拔完舌頭,還要下油鍋,把你衣服剝光了,丟到油鍋裡去炸、炸,啪,啪直響,就跟他們炸油炸檜那樣,外焦裡嫩,小鬼可喜歡吃了。哦,你家有錢,吃穿不愁,你一定沒少幹過浪費糧食,糟踏五穀的事兒。對不起哦,看來你還要去舂臼地獄過一遍。見過蒜臼子吧?家家戶戶都有的,你家一定也不例外。比那個還要大,能裝進去一個人的那種。把你丟進去,跟砸大蒜一樣,搗啊倒,直至變成一攤糊糊,噝——”

王大胖傻眼了,也許還有一絲懷疑。

為增強恫嚇,釋然越發輕柔了聲音:“不信?不信,為什麼到處都有寺廟?為什麼那麼多人會去燒香拜佛?不信?不信你家裡人逢年過節,為什麼要給你過世的親孃燒紙?不信回去問問你家裡人,你娘有沒有託夢來?不信,今晚上半夜,你敢不敢一個人到蘆山的墳地裡走一趟?”

在這重重的非人折磨下,王大胖終於挺不住了,什麼面子裡子統統不要了,哇地大哭起來,拔腳就往鎮子裡跑。

“我要告我爹去……你欺負我……你等著……”

所謂“樹倒猢猻散”,眼見老大跑了,那一幫小子緊跟步調,拖槍曳棍地嗷嗷叫著追隨而去。

眼見他們跑遠了,釋然收起弓箭,一路往前,把先頭故意射偏的那隻竹箭撿回來,順便還拾了一根被丟棄的木棍,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山上走。

道路越來越狹窄,兩旁野草蔓生,湮沒行徑。晨露澈寒,蟲鳴啾啾。

釋然用木棍探路的同時,也將深重的露水盪漾開。

禁斷人行的山中,迴盪著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她很喜歡這份寧靜,不沾染一絲市井的囂塵紛亂。鳥啼綠林,溪流清香。也難怪張先生會選擇住在這裡,確實是個清靜的地方呢。

隔著一層密林,遠處的官道上傳來清脆的馬蹄聲。

也許是南邊急遞鋪的鋪兵送信下來了?曾經,外祖父試著想為父親就近在急遞鋪裡某個差事,結果,卻被楊老太爺的一句“為人輕浮不足信”,生生斷了這條生路。

於是,父親曾經的“荒誕”行為便在市井中重新流傳。至於楊老太爺這邊,因為“大義滅親”,賺下了一個大義凜然、公正無私的好名聲。

釋然微微撇嘴。

或者是警鋪的人?每隔十天,各個警鋪的鋪長,都要去縣衙一趟,填寫一份“在籍簿”,彙報自己所管轄的那一百戶人丁的情況。

也許是途徑棲鳳鎮的商旅?

也有可能是大伯父家的二堂兄回來了?

與北邊有往來的,也就大伯家了。釋褐二哥在縣學讀書,學校裡規矩很嚴,若沒有特殊原因,不允許學生隨便離開學校。這個規矩,並不會因為學生的出身特殊而破例。

縣學裡的事,釋褐二哥說過不少。

第10回

寒窗,苦讀。

簡短四個字,道出了其中的艱辛。

那是個磨練人的地方,尋常人還真不一定吃得起那份苦、受得了那種約束。

作為生員,不但要很好地完成每日的日課規定的內容:寫字,背書,寫作業。每日都要點卯,連續三天不到的,掌印官就會對其審訊提問。

每個月有學正或教諭主持的月考;每一季有縣學提調官主持的季考,還有提學院道官主持的歲考、科考、類考、吊考。

光是這些考試,就能把人烤糊了。

但是,生員們必須接受,沒有任何理由與藉口,必須服從。任何的質疑與抗議,都是違反校規,是不被原諒並會遭到嚴厲體罰的行為。

體罰很可怕。

打板子打得鮮血淋漓還是輕的,有些體質孱弱的,當場給打死,也是罪有應得。

什麼不該說、什麼不該做,從踏進學校大門的那一刻起,每個學生都能看到。每一條、每一則都詳細地鐫刻在臥碑上。

臥碑內容有關於老師的,也有關於學生們的。

比方說:府州縣學生員有大事幹己者,許父見陳訴;非大事,毋輕至公門;

比如:一切軍民利病,農工商賈皆可言之,惟生員不許建言;

比如:生員聽師講說,毋持己見,妄行辯難,或置之不問;

……

不管內容是否合情合理,個人是沒有資格去懷疑、甚至去批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