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份傲!
來人卻不由輕笑一聲,很年輕的聲音。再次拉開衣襟——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理過的傷口,給他細細地上了藥,。那藥味燻得他心口煩悶,又想作嘔。偏又生生忍住,不肯示弱半分。只是臉色卻又差上幾分,只襯得那傲色更加清泠。
很用心的上了藥,再給他細細地繫好衣襟,始終盯著他的眼。突而湊近了他,一笑:“若是不服氣!好了之後來找我——”
轉身出了門。抬眼就看到等在一邊的人。才看過那樣伶伶的眼,突然面對如此的嘴臉,心下便是厭惡。神色間卻是不顯。從一邊解下一物來,拋了過去。
“人先定下來。不過要先養好了才能帶走。”又想想,再補了一句。“好好的待他!”
看著拋過來的玉,人卻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一迭聲的應下來。只是沒有想到光定金就是這樣的一個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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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一份驕傲!
就放過了吧!
得了那份錢,和那句吩咐,想來也不會再對他差到那裡去。
就算是自己已經算得是作惡不少。也還是不想去玷汙。彷彿是光,彷彿能得到救贖,不至於萬劫不復。
比當初一歌傾城的月下美人還要豔還要傲!
那雙清寒的眼,以及——那壓不住的羞憤!
呵呵!那明明驚懼羞怒卻又偏偏清傲示人的小樣子!
突然想看看他笑的樣子!是不是也像秋夜裡的星空,清寒閃耀,可輝星月?
想看一看。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失啼鳥(一)
清泠泠的眼,冷寒的傲。很是讓人想起些不經意間微微懷念過的人,些微掛念的事。美人月下,月下美人。月下唱歌的月下,出谷黃鶯的月下。小鳥依人的月下,善良單純的月下——曾經——
然而最讓人記憶深刻的是,溫婉柔靜的月下,最後終於冷酷的高傲的訴說著——我恨你!我恨你們!
其實記得的也不是那句話,話雖然說得狠,可是語氣卻淡。而是她當時的神情,冷冷的,忍淚的,被迫到了極致才不得不發的高傲。代替了小鳥依人的楚楚神情。從一曲希望的歌,唱到一曲清婉的歌,唱到一曲悲哀的歌。最終,不再唱歌!當最終一無所有,便只剩下了驕傲,像薔薇的小刺不得不冷寒的亙著。
小刺,微微的刺著,痛癢著。
只——不過如此!
她終是不再唱歌,自嫁入了王侯相府,作了相國夫人,也用不著再唱歌。如他所願所想的,作了一枚棋子。讓那樣一個單純的還幾乎是個孩子的女子犧牲,於人在心,終還是有些微的介意,不是無知無覺。
然而最終都沒有失控。無論自已,是月下,還是靜池。
目的向來是一致的,計謀是一同定下的,有如此的結果,一切只能說是盡在算計之中。——靜池從一開始就是喜歡月下的吧。喜歡當中最喜歡的。可靜池卻還是沒有失情,失性,失控。不失一分。看著小鳥依人,黃鶯唱晚般的女子,披了喜幔,在一片火色之中嫁作人婦,嫁作他婦。
而靜池當時卻還是那一聲恭賀說出口,對那個從此做了自己繼母的女子。微笑看著,回應月下眼中一抹刻骨怨毒。
靜池當時——也有靜池的難處。可終還是下了決心的,冷冷的,放開了月下,一任月下的鶯歌,消散,再散。終於不可再聞。
可靜池卻也始終不曾抱怨過一句,沉默不語的,就算是志同道合,就算是多年摯友,做到這一步,也實為不容易。看在眼裡,也不由得有些後悔。有些痛惜。真的——要拿這樣無辜單純的月下來犧牲,拿很多說不上單純卻無辜的人來犧牲?都在所不惜?就算是你我隱忍多年,謀計多年,——是否真的忍心——
可是,要叫自己放棄,放棄這多年的期寄,是不是——真的就能夠放下?放下那份與生俱來的憤恨!放得下嗎?如何放得下?
從沒有生下來就是野種!註定是野種?
叫我怎麼甘心?叫我怎麼死心?叫我——如何以對?靜池,你說我怎麼能放得下,說放下就放下?
靜池也是知道,是放不開的吧!放不開這一樣,必然要放下另一樣。必然要捨得犧牲,必然要舍下月下的犧牲——很多人的犧牲。只因為有必須要做的事,不得不犧牲——可是被犧牲掉的人又會怎麼想?
月下會怎麼想?靜池會怎麼想?會不會難過?
可靜池終還是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