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這一大筐的話,張豐卻只是微笑著,連一句話都不接,只是說:“呀,只顧了說話,都忘了請您坐了。”拿過一隻小凳子說:“請坐,我給您端碗水去。”
二嬸她神色淡淡,對自己愛搭不理的,覺得受了怠慢,便說:“不用了,我家裡還有一大攤子事呢,這就走了。侄女好容易來一趟,一定要多住幾天啊。”說著提起腳便走了。
張豐送到門口,重新關上院門,走回屋裡後索性把房門也關了,然後就著窗戶繼續補衣服。想著剛才和二嬸打交道的情景,不禁皺起眉頭,估計關於宋義媳婦的堂妹如何如何,這個話題肯定會被二嬸當作閒話傳得全村皆知,——這是一定的,不獨是她,誰家來個客人都會被談論的,不過這也沒辦法,鄉下沒什麼新鮮事,偶爾來個外人免不了要成為大家的談資,可是除了這個之外,她還發現自己對這種家長裡短的情況很不適應,那麼她所追求的鄉居生活又如何度過呢?難不成真要與別人老死不相往來?要真這樣的話肯定會悶死的。
難道去做小商販嗎?像張豐張裕的父母那樣,頂著各種歧視的目光,每天和人計較著一分一厘的利潤,不知道哪天被哪個人看著不順眼就一陣拳打腳踢送了命?那更不是什麼好出路。張豐嘆了口氣,心想來到這裡以後一多半時間都做僕人,另一半時間也只是和裕兒一起住在村莊之外,自己根本還沒有嘗試過,現在說什麼適應不適應未免太早,何況如今還在逃跑中,想這些不是多餘嗎?
補完衣服,看看天色不早,趕忙到廚房做飯。
沒有魚沒有肉甚至連油都沒有,雞蛋倒是有幾個,可是這麼金貴的方小說西怎麼能擅自吃人家的?張豐也只能蒸一鍋鍋貼,無非在和麵的時候放點鹽,蒸的時候把握火候,把貼鍋的一面烤成金黃色,然後再撥一鍋疙瘩湯,做一盤蒜拌青菜。
朱挽和張裕用兩副好胃口不遺餘力地為張豐的廚藝捧場,吃飽喝足,三人坐在院子裡休息,張豐說了二嬸來借鋤頭的事,張裕不屑地說:“她總是借別人家的方小說西,宋大嫂一點都不喜歡她。”
張豐笑了,張裕這麼有主人翁精神,說明宋氏夫婦對他挺好的。
朱挽磨著他的匕首,皺了皺眉說:“沒事,不用管她。”
張豐說:“嗯,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藏在家裡了,你們倆把衣服換了吧,我拿到河邊去洗。”
朱挽說:“不用,才穿一天洗什麼。”張裕也說:“不用。”張豐管不了朱挽,卻不肯放過張裕,輕斥道:“出了一身汗總要洗洗,這個天又不冷,灶上湯罐裡還有些溫水,快去洗澡換衣服!”
張裕和她在桑樹嶺一起住了將近一年,知道她愛乾淨,只好撅著嘴起身去洗澡,朱挽臉上有點不自在,卻仍然繼續護理他的匕首,沒有一點去洗澡的意思。
張豐看了看天色,起身到屋裡舀了半瓢穀糠倒在雞食盆裡拌了拌,興趣盎然地瞅著它們搶食,待它們吃完,又轉身進了屋,不一會提著個不大的柳條筐出來,這時張裕也洗完了澡,張豐把他的髒衣服收進筐裡挎在臂彎上,叫張裕領她去河邊。
朱挽心裡有一點點失落,他本不耐煩洗澡換衣服,可張豐說張裕的那些話多少讓他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想如果張豐勸他洗,他就給她個面子多洗一次澡算了,誰知她根本不管他,倒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外人,現在又只叫張裕陪她去河邊,把他一個人閃在家裡——要擱在以前,他還不耐煩陪女人孩子出門呢,可今天他不是恰好也想出去走走嗎?他們倆卻招呼都不和他打一個。
已是薄暮時分,往河邊去的人已經很少,偶爾有洗衣的人從河邊回來,張裕和碰到的每一個人打著招呼,似乎不是在這裡住了幾個月,而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樣子,張豐便想,這種鄉居生活不管自己適不適應,總歸裕兒是非常適應的。
第二天,朱挽和張裕照常早早起來去鋤地,張豐對朱挽說:“朱大哥,你幫我提兩桶水到菜地好不好?昨天傍晚我和裕兒去菜地看了下,好像該澆水了。”
朱挽二話不說就去廚房提了兩隻桶出去,張豐鎖上門,拿上水瓢和朱挽的鋤頭與張裕一起去菜地等著,剛出門,就碰上二嬸來借鋤頭,張裕說:“二嬸,今天鋤頭不能借您了,我們的地還沒鋤完呢。”
二嬸說:“那麼一點地鋤了一天還沒鋤完?不能吧?”看了看兩人肩上的鋤頭,不以為然道:“怎麼要你們兩個去鋤地?大串和他媳婦還沒回來嗎?不是我說你們,種莊稼可不是兒戲,你們可別好心辦壞事,還是把鋤頭借給我,你們兩個是做客的,在家裡歇著幫忙看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