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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步梯級時可從來沒有過不遲疑的情形,拜倫。”每當拜倫來訪,海託華開始談話就是這個調子:他那略帶輕率而又熱情的傲慢語調令對方感到輕鬆自在,而來訪者在鄉村養成的拘謹舉止則表明了他的謙恭態度。有時,海託華似乎感到自己只消舒緩地呵口氣就可以把拜倫吸進屋裡,拜倫背上像負著一張帆似的。

海託華的這句話還未講完,拜倫已經在進屋了。他立即跨了進來,帶著一種不曾有過的介乎自信與傲慢之間的神氣。拜倫說:“我想你會發現,不再遲疑的我比往日遲遲疑疑的我更可惡。”

“這話是希望還是威脅,拜倫?”

“唔,我這話不是威脅,”拜倫說。

“噢,”海託華說,“換句話說,你不能給人以希望。是呀,我起碼早有警覺了。我看見你在街燈下就有了警覺。但是,至少現在你要對我講講那是咋回事。告訴我你已經幹了什麼,儘管事先你覺得沒必要談起它。”這時他倆朝書房門口走去。拜倫突然停步,仔細打量著聳在上方的面孔。

“那麼,你知道了,”他說,“你已經聽說了。”這時雖然他的頭未動,已經不再望著對方。“唔,”他答道。拜倫說:“不錯,每個人都長著一條自由的舌頭。女人也一樣。但我想知道是誰告訴你的。不是我感到慚愧,不是我存心瞞你。一有可能,我不就親自來告訴你了嗎。”

他們就站在亮著燈光的書房門外。海託華現在看清拜倫手臂上掛滿大包小袋,看上去像裝著食品雜貨。“什麼?”海託華說,“你是來告訴我什麼事的?——可得進門呀。也許我的確知道了,但我想看看你在告訴我的時候的表情。我先就這樣警告你,拜倫。”他們走進照亮的房間。那些包裡裝的正是食品:他自己購買、拿過的這類東西很多,不會不知道。他說:“請坐。”

“不坐啦,”拜倫說,“我不會呆那麼久。”他嚴肅鎮定地站在那兒,帶著一副熱情而又不露聲色的神情:堅決卻不十分有把握,自信卻又不大能肯定,這種神情常常出現在當一個人即將去做他所親近的人不理解、不贊成的事,而他自己卻明白那是正確的,正像他明白他的朋友永遠不會這樣認為。他說:“你是不會喜歡我這樣做的。但是別無它法。我希望你能明白。但我想你做不到。因此,我覺得只好如此了。”

海託華重又坐下,隔著桌面莊重地注視著他。“拜倫,你究竟幹了什麼事?”

拜倫以一種新的語氣講話:簡明扼要,乾乾脆脆,字句明確,毫不含糊吞吐。“今晚我領她到了那兒。我早把小屋收拾好,弄得乾乾淨淨。她現在安頓下來了。她希望如此。這是布朗曾經有過的和將來可能會有的最接近於家這個概念的地方,因此我想她有權利使用它,尤其當它的主人正讓它閒置不用的時候。當他被拘留在別處的時候,你可以說。我知道你不會喜歡這樣做。你可以列舉出許許多多理由,好的理由。你會說那不是他的小屋,怎麼好給她。對,也許不是。但是在這個國家或者這個州內,無論男女,誰都不會說她不能使用它。你會說就她目前的情況應該有一個女人陪伴她。說得對。有一個黑人婦女,年紀不小,夠懂事的,就住在不超過兩百碼的地方。她不需要從椅子上或床頭撐起身子就能叫她。你會說,可那人不是個白種女人。那麼我問問你,她能從傑弗生鎮的白人婦女那兒得到什麼,嬰兒就要出世,她來到傑弗生還不滿一個星期,可她同別的女人談不上十分鐘人家就知道她還未嫁人,而只要那該死的混蛋還呆在她不時能聽人說起他的地方,她便嫁不了。到了那個時候,她能從白人太太們那兒得到多少幫助?可現在人們會發現,她至少有張床睡覺,有四壁擋風,遠隔熙攘的街道。我的意思不在於這個。我猜男人會滿有道理地說,她活該如此,因為她落到目前這個境地是她自討苦吃。可是那嬰兒沒法做出選擇。即使做過選擇,我敢說要是世界上有任何可憐的小孩不得不面臨這種境地,理應得到——更該得到——得到更好的——我想你明白我說的意思,甚至你也會這樣說。”海託華隔著桌面瞧著他,聽他以平穩節制的語氣一直侃侃而談,除了談到某些他還感到陌生和模糊的事之外。“第三條理由,你會說一個白人姑娘單獨住在那兒。你不喜歡那種情形,那是你最不喜歡的。”

“噢,拜倫,拜倫。”

拜倫的聲音現在變得固執了,他凝然不動地昂著頭。“我沒同她一起住在屋裡。我搭了個帳篷,離得也不近。在我能聽見她的地方,到了需要的時候。而且我還在門上安了門閂。任何人任何時候都可以去那兒,都會看見我總在帳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