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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得患失,彷彿一眨眼間,兄長就已經成長得她都不認識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抬起頭來,對著滿面擔憂的竹影輕聲說道,“沒事,我只是胡亂說說,你可千萬別對阿兄提。”

而同樣閉門坐在臥床上的杜士儀,此刻卻解開了面前的皮囊,拿出了那一對磨得光潤圓滑的銅膽。儘管他對於崔韙之有意透露的那個訊息很有些思量,但他更知道飯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對於如今的他來說,那位青史留名的名相姚崇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還隔著無數座大山,去考慮人家是不是處在危機之中,對於他並沒有任何意義。他輕輕地轉動著那一對沉甸甸的銅膽,可不一會兒,手腕就已經油酸又痛,只能擱在膝蓋上暫且休息。可不一會兒,他又毫不氣餒地開始琢磨其中訣竅,不一會兒便忘記了時間,直到外頭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杜十三娘還帶著竹影,但他卻婉拒了崔家的婢女服侍,畢竟,他在盧氏草堂也是自己打理起居。記得自己此前說過不希望有人打擾,他不禁皺緊了眉頭,可想想興許是崔儉玄那個多事的傢伙,他思量再三,最終還是站起身來到門前。然而,他才預備去撥門閂,旋即赫然發現外頭插進了一把利刃輕輕地撥著門閂,這一驚登時非同小可。他本想高聲叫人,可轉念一想,當即一手按在了門閂上,又低喝了一聲。

“誰?”

這一聲喝再加上門閂被按住的結果便是利刃撥動再無效果,而他這一聲低喝,更是彷彿嚇住了外頭的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方才傳來了一個畏畏縮縮的聲音:“杜郎君,某是吳九……深夜不告而至,而且圖謀擅入,確實是大罪一件,可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還請杜郎君撥冗賜見,某感恩戴德!”

得知這鬼鬼祟祟摸到縣令官舍的人竟然是吳九,杜士儀不禁驚歎於這傢伙的膽大,但隨即就醒悟到不是有人幫忙穿針引線,就是有人故意縱容,否則摸進縣令內宅被抓到的後果,絕不是吳九承擔得起的。儘管心下慍怒,但他最終還是捏緊了右手中那對尚未放下的那對銅膽,繼而用左手開了房門。下一刻,就只見一個人影飛快地閃了進來,一進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杜郎君,某實在是走投無路,還請千萬指點一條活路!”

見其連磕了三個頭,還來不及關門的杜士儀頓時皺了皺眉,隨即便掩了門,只把門閂輕輕搭上了。低頭盯著吳九看了好一會兒,他方才淡淡地說道:“不要跪在門口了,進來說話!”

官舍的客房都是兩間,外間起居,內間是寢室,一應佈置並不奢華。不過一床一坐榻,一幾一架而已。此時此刻,爬起身的吳九進了內室,見杜十九在那坐榻上盤膝坐了,他連忙快步上前,又屈膝跪了下來。然而,這一次他還來不及說出那些求懇之詞,就只聽杜士儀開了口。

“說吧,你此前究竟砸進去了多少錢?”

吳九聽到這個直截了當的問題,這才一下子臉色刷白。想想這位年紀不大的杜郎君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可最終總能事半功倍,他咬了咬牙便一五一十地說道:“九月原本全都出手了,那會兒市面上肉價都還居於高位,所以大夥幾個,平均每人淨賺了一萬錢。別人見好就收了,可某瞧著實在是錢好賺,曬乾的飛蝗還剩下許多用不完,便連本帶利,又問別人賒借了五萬錢,收了五百口小豚租了田舍養著……結果如今年關將近,都砸在了手裡。若是還不能想到辦法,某就只能賣兒鬻女,甚至於自己賣為奴婢去抵債了。”

見這大男人說著便整個人趴在了地上涕淚交加,儘管覺得他貪得無厭以至於落得如此下場,但杜士儀還是皺眉問道:“舉息多少?”

“這個……”吳九沒想到杜士儀一個世家子弟,竟然會看穿自己借了高利貸,遲疑好一會兒,他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月息……二十分,已經借了四個月。”

二十分利?也就是一個月百分之二十?四五個月便翻倍?這種高利貸,這傢伙也敢下得去手!

吳九窺見杜士儀彷彿一瞬間面色鐵青,慌忙又解釋道:“是借的公廨本錢,今年的公廨本錢一百五十萬,明公放出去與本縣大戶徐家,某從徐家直接借的,絕非利滾利。否則倘若再從別人那兒轉手,三十分四十分的月息都說不好。”

儘管杜士儀知道吳九是借了高利貸,但所謂公廨本錢是什麼意思,他卻不甚分明,當即眉頭一挑道:“何謂公廨本錢?”

“就是……就是官府拿出的本錢放與大戶,令人每月交來息錢,以供公私雜用。就比如這登封縣廨上下官吏的吃用開銷,就是從這上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