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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部分

喘氣,他負責戰損統計。之前每日不到十人的死傷讓他覺得戰爭不過就是這麼回事,食堂的慘狀,那也是老天點到人而已。可前兩日死傷猛然以倍數飆升,感受也開始變質。

守軍總數除以每天傷亡等於堅守時間,每多一人死傷,他都要在腦子裡重新算一遍,就覺有股無形的重壓,將身體周圍乃至胸腔裡的空氣壓得死死的,不使勁喘就難以呼吸。

曹沾自認自己不是怯敵,身體的反應卻難以控制,擔憂同僚鄙視的心理更加重了恐懼,結果就真被當作了怯敵。代去病都好心地接下了他的工作,讓他陪同楊繼遠傳遞軍令。原本幹這事的典軍校尉運氣不好,被崩飛的水泥塊削了半邊臉。

楊繼遠一巴掌拍上曹沾的肩膀。後者嚇了一哆嗦。

“還沒習慣?小子你啊,就是那種腦子轉得快的。但凡這種人,總丟不掉雜念。換在昔日那主子奴才的軍中,怕已被上司拿來砍頭立威了。”

楊繼遠這話含義不淺,曹沾居然都聽懂了,他吞著唾沫問:“指揮,有什麼法子儘快習慣?”

楊繼遠嘴角一斜:“多想想你的表妹就好……”

曹沾的表妹是李香玉,這事軍中皆知。李香玉可不是尋常人物,還是個小姑娘,就敢攔駕叩閽。跟法司對簿公堂,現在更是肆草堂文書,皇帝的親隨。

禁衛第六師有傳言,說皇帝親自交代過桂真。要好好照看曹沾。在軍中磨出資歷就轉回後方,為的是啥,是個人都明白。

楊繼遠不清楚這事的真實性。但曹沾毅然下到營署而不是呆在師署裡混資歷,這也讓他對曹沾另眼相看。在禁衛第六師裡,誰的旗人出身最“高貴”,誰就最遭鄙視。

“指揮,不是說在戰場上總想著活下來,人才會害怕。所以該先當自己是已死之人麼?”

曹沾不解,指揮的安撫太有人情味。跟禁衛第六師的傳統不符。

“那是哄實誠人的,哄不住你們讀書人。人人都畏死,誰都免不了,就看拿什麼東西壓住。”

角樓還在顫抖,煙塵噴飛,楊繼遠卻抱著胳膊,陷入到回憶中。

“當年在緬甸,跟不列顛的天竺兵對戰時,我還只是個翼長,排在戰列最前面。第一道排槍,我的人就倒了三成,當時我腿已經軟了,就想著是轉身跑還是趴地上裝死……”

“我還是直直站著,為什麼?因為我忽然覺得背上很熱,不必回頭就知道,後面的翼哨甚至整個營都在看著我,看我這個翼是不是要崩掉。”

“我忽然覺得,繼續站著,揮著軍刀,這模樣挺帥。難得一輩子有上千號人盯著自己,把希望都寄託在自己身上,這是何等得意的事?便是死了,也值……”

楊繼遠的話很出曹沾意外,他還以為這上司會用天刑社的道理來鼓舞他。

“膚淺……活著離開戰場時,才暗罵自己真是膚淺,可要再來一次,我也不會後悔。我沒讀過什麼書,還很惜命,軍法榮耀什麼的,總是很難抓住。天刑社講軍人天職,我就覺得,靠這膚淺,我才能守住那天職,所以啊……”

楊繼遠朝曹沾笑道:“天職、功業、榮耀、羞恥,每個人心中都有比命還重的東西,就看能不能找到,能不能用它來壓住畏死之心。便是膚淺之心,也無所謂,甚至還有不少人是因怕死而不畏死。”

他換上詭異笑臉道:“聽說你表妹辯才無雙,連陛下都擋不住,我覺得吧,多想想跟你表妹成親後那痛不欲生的日子,就不覺得這戰場有什麼可怕的了。”

曹沾咳嗽不已,暗道自己和表妹的形象怎麼這麼不堪呢……

被楊繼遠這麼怪怪地一攪,曹沾還真覺得呼吸順暢了很多。此時一發炮彈正砸在角樓槍眼處,煙塵混著水泥碎屑噴射而入,將兩個士兵掀翻在地,曹沾居然也沒再去算那個公式。

確認畏死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壓不住這畏懼而失了天職,曹沾也終於淡然下來。但當他透過槍眼,看到城下那一片片伏屍時,卻又生起了疑惑。那些人又是怎麼克服畏死之心的呢?就靠銀子或者鞭子?

“我們的戰馬累得跑不動了,鐵甲早已生鏽。我們的彎刀滿是鈍口,弓弦沾滿了血水,再也拉不開。我們手裡只有陌生的火槍,漫天飛的炮彈槍子比羽箭要快十倍。我們再難跟敵人一對一比拼勇武,無數的兄弟戰死時,連對方的面目都沒看見。”

“可這就讓我們畏懼,我們怯懦了嗎?這樣就讓我們不敢再踏著兄弟們的屍體,繼續衝上去!?我們是誰!?我們是喀爾喀蒙古!是成吉思汗的子孫!”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