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上等人都會嗤之以鼻的。
我把自己對他的看法一五一十地講了。他向前跨出幾步,我也跟上去繼續數落他。最後他用手把攔住我,說:
“法朗西斯,你還記得咱們倆起過的誓吧。如果我對你不是真心誠意,就是起再毒的誓也是可以收回的嘛。關於這件事你本不應該對我有什麼猜疑:我都給你拿出了證據。我必須帶著達頓,因為他知道路徑,桂迪和達頓相依為命,也不能不帶著。而你呢,我帶你是圖個什麼?在船上你他媽的那副愛爾蘭腔調老是讓我擔驚受怕。要不是老子拉你一把,你這會兒還在官船上戴著腳鐐手銬呢,現在為了幾個臭銅錢就翻臉不認人?”我覺得他這番話說得最不夠意思。事到如今我仍然認為這不是一個上等人、一個朋友應該說的話。我反唇相譏嘲笑他的蘇格蘭口音太土氣、太不文雅,儘管他的口音沒有其他的蘇格蘭人那麼重。我們的爭吵遠沒有結束,這時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吵嘴的時候我們倆來到了沙灘上,離頭天晚上睡覺的地方有一點距離。松樹下,我們的袋子口敞開著,財寶滾落出來,撒在地上。一個陌生人過路時看見了,便過來拾寶。那是一個粗大的農家漢子,肩上扛著一把明晃晃的板斧,咧著大嘴一會兒看看腳下的財寶,一會兒瞅瞅我們倆吵架。當時我們倆翻了臉,手上都拿著傢伙。我們的眼睛剛轉過去看到他,陌生人拔腿就跑到了松樹林裡。
這一下兩人都慌了神。在離被捕的海盜船不遠處,兩個身著航海衣的人為了了筆財寶大動干戈——這訊息足以頃刻之間傳遍全國。爭吵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但我們已經忘了。兩人眨眼的工夫把口袋收拾好,趕緊沒命地狂奔起來。可是我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東西南北,不一會兒又繞了回來。巴蘭特拉還真回憶起了達頓說過的路徑,可是實際一走問題就來了。河口入海處是一片遼闊的海灣,海岸線曲折迂迴,我們走著走著發現自己老是在水邊兜圈子。兩人精疲力竭姑且不說,腦子裡更是亂成了一團麻。爬到一個沙丘頂上時又發現前面一個海灣擋住了去路。幸好這是一個狹窄的小灣,跟剛才攔路的大水域渾然不同。水邊是陡峭的懸崖,一條小船躺在裡頭,被一根纜索牢牢地拴住。船頭上有一塊木板與岸地連線,供船上的人上岸時行走。岸上生起了一堆火,幾個水手圍坐在火邊吃飯。那條船的樣式完全是百慕大群島上土著居民的木舟。
世人對於金錢的酷愛和對海盜的痛恨是一種十分可怕的力量。如果這二者結合起來成了追捕我們的驅動力,那可就糟了,再說我們迷路誤闖到了一個半島上。半島猶如人的手指,而手腕,或者說通往大陸的過道被我們錯過了,現在很可能在敵人的控制之中。我們決定鋌而走險,兩人躲藏在沙丘頂部的灌木叢中,時刻注意附近有沒有敵人追捕的聲音。這樣緩了一口氣,臉色也好多了,然後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下坡朝篝火旁邊的那幾個人走去。
火邊是一個商人和他的黑奴,家在紐約州的奧本尼,現在從東南亞帶著一船貨準備回家去,他的名字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我們驚訝地得知他之所以到這裡來是因為懼怕薩拉號海盜船,在船上的時候,我們從沒有想到自己的勾當會有如此大的名氣。聽說海盜船前一天落網了,那個商人高興得跳起來,連忙給我們倆端來烈酒,感謝我們帶來的好訊息,然後吩咐他的黑奴去掛帆,準備起航。一杯酒下肚,雙方的談話立即十分投機了,最後我們提出想搭他的船一起走。他斜眼看了一下我們滿身油汙的衣裳和別在腰裡的手槍,婉言謝絕,說他的船小得連自己的人都裝不下。我們又是乞求又是提出給錢,但他無論如何也不答應。
巴蘭特拉說:“你這是見外了,我們可不把你當外人,實話告訴你,我們是擁護詹姆斯二世①子孫的起義軍,現在遭到追捕,到處都在懸賞我們。”
聽到這,商人顯然有些猶豫,問了我們許多有關蘇格蘭戰爭的問題。巴蘭特拉耐心地一一作答。最後,商人眨巴了一下眼睛很唐突地說:“那麼你們和那位查利王子都撈到不少的油水了吧。”
①詹姆斯二世:英國國王(公元1685…1688),丟了王位之後的幾十年裡擁護他子孫登位的保皇派和反對派長期對抗。
我說:“哎喲,那當然啦。哥兒們,但願你也學著點給我們一些好處。”
我這番話是用愛爾蘭語講的,本意是逗逗趣。愛爾蘭人喜歡講笑話是遐邇聞名的,在慷慨的上等人面前這樣詼諧的央告一般都是有求必應。我多次看到開小差計程車兵或者討飯的乞丐講幾句帶愛爾蘭腔調的英語笑話就能得到馬匹和施捨。看到這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