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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和集體遺棄的感覺,在心中慢慢流散開來,臉上就有了一絲不悅。

天氣已經過了盛夏,燥熱還在,但那熱裡少了火烤的味道,有了秋天將至的涼意。吳大

旺收了那信,悻悻地騎車到了市裡,買了一車該買的東西,雞肉魚肉,還有花生油和小磨油,

味精和胡椒粉,裝在車的後架框裡,又到郵局給家裡寄了三十元錢。

先前,他是每到月底,就給家裡寄上七塊八塊,以補家裡的開支和孩子的一些費用,可

是這次,不到月底,他就急著給家裡寄錢,並且寄了數倍之多。說起寄錢,是吳大旺人生中

不夠光彩的一章,彷彿等於,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汙點,其汙其黑,勝於他和劉蓮的墮落。核

算起來,二十二歲入伍時候,第一年的新兵,每月只有六元津貼,第二年每月七元,第三年

每月八元,一年軍齡,會多長出一元津貼,五年之後,他每月也不過有十塊的津貼,除了自

己每月買些牙膏、肥皂,用上一塊兩塊,郵寄上七塊八塊,等於是寄了他的全部收入。如此

這般,而如何能夠存上三十塊錢,那隱密正類於紅標頭檔案上的甲級絕密。

實事求事,說起這錢的來源,就是他每次上街給師長家買菜購物,餘下的整錢,都如數

還了回去,可多餘的幾毛幾分,卻都裝進了自己口袋。吳大旺知道,這事情不大,性質就是

貪汙,所以每次買了什麼,他都記在紙上,把有的物價抬高一分二分,其結果他的賬目總是

天高雲談,青青白白,為此師長和劉蓮沒少表揚過他。現在好了,處心積慮,存下的三十元

錢都寄給了媳婦,因此也就覺得,並沒有太多的對不起她的地方。也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

他心裡那時有時無的精神負擔,使他可以更心安理得地和劉蓮度過這段意外的墮落之愛,可

以在這條性愛之河上暢快地游泳跳水,以滿足人生中必須的需求和渴念。

吳大旺推著腳踏車回到一號院裡,正往廚房一樣一樣御著東西,看見劉蓮從大門外進來,

手裡買了牙膏、香皂,還有一些她常用的粉啊膏的。拿著那些東西,她從正門走進廚房,立

在餐廳門口,瞟了一眼餐桌上那為人民服務的牌子,正要說句什麼,吳大旺忽然把自己身上

有了汗漬的軍裝脫了,遞給她說,喂,你去給我洗洗。

她便怔怔地看著他不動,說你說什麼?

他說,熱死了,你去把我的衣服洗洗。

他說話的語氣、動作、神態,完全如同他休假回家割麥,拉著一車麥子到了門口,脫著

衣服和自己的媳婦說話,讓她去為他洗衣做飯。可是,他面前站的不是他的媳婦,而是師長

的夫人。劉蓮聽了這話,先是怔著,看他像看一個不曾相識的生人,接下來,她的臉上有了

一層淺淡的雲霧,很快地雲霧過後,她沒有說話,更沒有去接他遞給她的汗漬軍裝,而是臉

上掛著半嘲的譏笑,用手指了一下為人民服務的牌子,轉身抱著手裡的東西,往洗漱間裡去

了。�本來,這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可正是這件小事,導致了那刻骨銘心的到來。他在

廚房裡正好能看見那塊為人民服務的木牌,牌上的塗漆紅字經了歲月和廚房的煙火,已經不

像先前樣鮮豔奪目,五星、麥穗和長槍,也有了陳舊之跡,更顯出了歷史的深重。然而,這

塊開始悄然剝落的木牌,和木牌上的字與圖案,卻警鐘樣敲醒了吳大旺,使他在一瞬間,想

起了自己在一號院中所扮演的角色,想起了一個鄉村士兵的不可逃離的厚重的卑微。

他把伸在半空舉著自己汗漬軍裝的手緩緩落下,如同洩氣的皮球樣蹲在地上。這一刻,

很難說他心裡想了什麼,經過了何樣的思想鬥爭或說意識的廝殺,只是就那麼蹲著,把自己

的軍裝無力地扔在地上,讓自己的目光,越過廚房的空間,從後門推向師長家的菜園。菜園

的那邊,是一片白楊。就這麼看著白楊,他的臉上泛起了一層薄青,又扭頭看了一眼那為人

民服務的木牌,呆了一會,突然從地上騰地站起,轉身跑到一樓的洗澡間,一看沒有劉蓮的

影子,又咚咚咚地爬上二樓,立在洗漱間的門口一看,見劉蓮正在試著她剛買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