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壁苦著臉,嘆息道:“我想問,之前忠義廳那一戰,你非得殺的那麼難看嗎?看多了直叫人作嘔。”
黃芩嘆了口氣,道:“殺人本就是件叫人作嘔的事,無論怎麼殺,都不會好看。我早說過,你不會想看見的。”說這話時,那無奈的表情,算是韓若壁自忠義廳後,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了人類的表情。在此之前,他冷酷得不象是個人。
韓若壁道:“可你殺人時分明很興奮,著了魔似的住不了手。難道是殺氣激起了你的憤怒?”
黃芩搖頭道:“憤怒容易傷人,更容易傷了自己,所以高手較招冷靜才是關鍵。這個道理,你一定心知肚明。”
韓若壁不置可否。
黃芩繼續道:“我第一眼瞧見你,就知你是那種殺人時不會有一絲情緒波動,冷酷無情的劍手。不過,在我面前你掩飾得極好,所以也定然不會承認。是也不是?
韓若壁撇了撇嘴,道:“你們公門中人都是以這種方式問話的嗎?既然你心裡早有定論,我回答是或不是,又能有什麼不同。”轉瞬,他恍然道:“怎變成你審我了?我的問題卻不見你答覆。”
黃芩尋思了片刻,道:“擅泳之人瞧見水,難免想游上一回;擅騎之人遇上馬,難免想騎上一圈;喜歡舞文弄墨之人,看見好的風景,難免會吟上一首……”說到這裡,他突然閉口不言了。
韓若壁失笑道:“所以擅殺之人遇上了該殺之人,難免忍不住多殺幾個?”
“你的問題我已回答過了,現在輪到我問了。”黃芩的目光忽然變得敏銳而犀利,道:“你拼著受傷,也要攔下我的鐵尺,分明是向‘分金寨’示好。對‘分金寨’,你有何企圖?”
話說,首惡一除,餘孽勿糾,那些個跟著武正海的嘍羅們也是分金寨中一股不可無視的力量。武正海已然逃遁,這些人就又成了雷鉉的屬下,若被黃芩殺光,便是間接地損害了分金寨的實力。韓若壁及時攔下了他,也算是替分金寨保住了一些實力。而黃芩大開殺戒,是否有藉機削弱水賊力量的嫌疑,只怕也沒人能說的清楚。
“企圖?”流波顧盼間,韓若壁已飄然上前,與黃芩面對面,鼻息相聞,捱得極近。
這一刻,四下無人的後灘上,只有輕柔的湖風和兩個靜靜駐立的人兒。他們身前是一湖煙波浩渺的樊良水,身後是一片冷翠逼人的綠樹林,仿若置身畫中。
韓若壁一時激動難抑,道:“你真想知道我有何企圖?”如今,對著第一次瞧見,就被迷住的雙眼,他終於毫不剋制,肆無忌憚地露出了痴迷的神情。
黃芩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韓若壁悄無聲息地又前進了一步。
這麼一來,二人間的距離、眼光的焦點依舊保持原樣,沒能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和移動。
瞧著那雙清澈地能映出自己雙眸的眸子,韓若壁悠悠道:“你可知道,有時我真忍不住想好好愛憐它。”
黃芩疑道:“它?”
韓若壁嘆道:“你這雙眼睛。它真正冰清水冷,乾淨得叫人自慚形穢,絕不該是閱盡世間醜惡的捕快的眼睛……”
黃芩淡淡道:“人不可貌相,僅以眼睛識人,只怕會錯得離譜。”說罷,就要轉身離去。
韓若壁卻象是已被那雙眸子吸走了所有魂魄,聽不見他的聲音,只慢聲低吟道:“一雙寒星映冰河,兩道清泉滌我心。”
他這句一出,本欲轉身離去的黃芩當即呆立當場,只覺胸前忽如烈焰焚心,周身卻似墮落冰窟。他蒼白的嘴唇顫抖著,臉上也是慘白一片,卻因殘留的血漬而不易被人瞧出。
韓若壁沒能覺出他的微妙變化,只繼續道:“我拼著受傷,也要攔下你的鐵尺,只是想留住這雙眼中的‘乾淨’,雖然這份‘乾淨’有時會惹得我心慌,可我絕不願瞧見它被血腥玷汙。”
他繼續傾吐心聲道:“第一次見面時,從你眼裡,我就知道,無論來的是什麼,你都已準備好了去面對。只是,你忘了,‘寂寞’是你永遠打不敗的敵人……”
沒等他再說下去,黃芩終於止住了嘴唇的不停顫抖,截道:“那句詩,你是聽何人說的?”
這下論到韓若壁愣住了,道:“哪句詩?”
“一雙寒星映冰河,兩道清泉滌我心。”黃芩重複了一遍。
這句詩從他口中說出的感覺和自韓若壁口中說出的完全不同,不但聲音聽上去很遙遠,節奏也象是有了某種奇異的魔力,誘得人禁不住想跟著他再念一遍。
也許,把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