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卜若地第二次這麼喚他,雖然仍舊是他先撩撥的,崔實卻還是不由怒火沖天,上前一步正要跟那老小子好好理論一番,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卜山長,這女童說是要參加農院的考核。”
聞言,卜若地、崔實,連同那空氣般站在一旁的農院學子,都齊齊朝聲音來處望去。
☆、第35章 潑髒水
看著那眼前說話的清俊少年,崔實驚訝地叫道,“周賢侄?”
周清晗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朝崔實微微欠身,道:“崔山長,清晗既在書院求學,與山長便是師徒之誼,山長直呼學生名字即可,無需以家中關係論交。”
崔實臉色微僵,正待說些什麼,就聽卜若地又驚又疑,還帶著一絲極不明顯的喜悅的聲音:“蘭丫頭?!你想入書院?!”
崔實這才想起方才周清晗那句話,目光掠過周清晗,便看到他身旁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儒服少年,而少年旁邊,是一個年紀不過七八歲,揹著個大大的書簍的小姑娘。
思及周清晗方才那話,崔實當即笑不可抑,捂著嘴巴指著那小姑娘,又指指卜若地,斷斷續續地道:“這可真是好訊息啊哈哈哈……卜山長你不正愁沒人報考麼?這不,打著瞌睡送枕頭了!哈哈哈……”
卜若地鼻子輕哼,全不管他,只來到那小姑娘面前,又問了一句:“蘭丫頭,你真想入書院?”
一圈人都望向那揹著書簍的小姑娘。
盯著一圈人的目光,襄荷只覺得壓力山大。
想入?她當然不想入!
可如果她當時不這麼說,寧霜便要被除去考試資格,而且是今年連同之後三年,失去全部資格!看寧霜當時的模樣,她毫不懷疑寧霜會立刻暈過去。
她不指望那少年會信,因為這謊言太拙劣,但她不得不這樣說,不僅要說,還要說地像真的一樣。
想騙別人,起碼得把自己給先騙過。
她抬起頭,目光正對上那望著自己的老人,心裡不由有些愧疚,可一想到寧霜的情況,還是硬著頭皮道:“是的,山長,我想入書院求學!”
剛剛笑地稍稍停歇的崔實立刻又笑了起來,指著襄荷道:“小娃娃,你這是跟誰學的話喲,個子不高,心氣兒倒大,一介女流想要入書院?行哪,去女院!不過我倒要問問你,你是有才名呢,還是有賢名,抑或有孝名?女院雖與其他諸院多有不同,卻也不是那麼好入的,以上三者起碼得佔其一,若三者皆不佔,哪怕你是當今公主,也入不得書院門!”
周清晗聽了幾句,見襄荷仍然不改口,眉眼間便不由露出一絲厭惡,皺著眉朝卜若地道:“卜山長,學生去甲字小屋去找鄭老對弈,遍尋不著時才想起今日是書院考核,鄭老定是去巡視登天梯了。尋不著人,學生本欲立刻離開,誰知在小屋中見著這兩人在登天梯上,當時這儒生兩手空空,倒是身旁的女童揹著沉重的書簍,看上去十分可疑,學生便出面問儒生是否是書院考生,當時他只沉默著並未作答,待學生說出登天梯的規矩,令他與我一同來稟明山長時,這女童才忽然說書簍是歸她所有,她也是想要參與考試的考生,而並非幫助這儒生作弊。”
他將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沒有人任何扭曲和偏向但聽了他這話,崔實和卜若地哪還有不明白的?
崔實原本只是想看卜若地笑話,聽了這話,目光轉向寧霜,見他一身儒服,顯而易見是要報考儒院的學子,又見那儒服雖整齊簇新,但布料卻只是尋常的料子,便知是個家境不怎樣的。
崔實心裡登時冒出一股火來,這儒生擺明了是他儒家學子,卻做出這樣的違規作弊之事,被發現了還推一個稚齡女童出來,找什麼藉口不好,偏偏說要進農院,這下倒好,剛剛嘲諷卜若地的那番話,都巴掌似地啪啪啪打在了他的臉上!
“啐,真真丟了天下儒生的臉!”他狠狠地剜了寧霜一眼,隨即朝著法院的圓臺處叫了一聲:“莫山長!”
這裡的騷動早已引得一群人圍觀,聽了襄荷那句異想天開似的話,便都當作笑話般傳了出去,這又引得更多人圍觀,崔實一喊,便馬上有伶俐的學生跑去法院的圓臺處。
寧霜的呼吸急促起來,崔實的話反覆在耳邊迴響,彷彿一記重錘來回地敲擊著他的胸口,敲得他整個人搖搖欲墜。
襄荷一直關注著他的情況,見他這副模樣,心跳不由漏跳了一拍,一股說不出是什麼的情緒堵塞在胸膛之中,彷彿被地殼壓抑的熾熱熔岩,隨時都會翻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