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有些啞,低低的,卻帶著明顯的喜悅。
付馬林頗恍惚了一下。他喝的不多,至少不夠產生錯覺。
這樣的地方和這樣的時間,這個曾經費時找了近月的人,在過了那麼多天後,又再度莫名出現在眼前,莫名到與他的第一次照面差相彷彿,毫無徵兆,讓人措手不及。然後這個吻又是怎麼回事?仲夏夜之夢?
那時候找人付馬林自認沒太用心,找不到了除了心底小小失望也沒怎麼難過。然而再次看見石磊的瞬間,一開始的恍惚下去後,居然就有一陣尖銳的氣憤躥到胸口。我擦,我說怎麼再沒見到人,原來跑這裡來了,叫我好找。
不忿如雪球滾大,讓一貫自認對勾搭絕緣而從善如流的付某人,在他鄉遇故知的當口,小愣了片刻後悻悻道:“你誰啊?我認得你嗎?”
石磊面上一呆,慢慢坐起,等人站定以後,臉上已經恢復平靜。拎起身邊的鐵捅,轉身走了。
付馬林看著他離開,也跟著發呆。
剛才那算什麼中二反應?太矬了。他懊惱之餘,不免好笑,另一面還抽空仔細打量石磊的背影。之前幾次接觸都太快太亂,倒沒留意到這人的身段很是勻稱,回想剛才他躺在那裡的姿勢,突然就有些心熱,舔舔嘴角笑了。
五月的時候同屋的利比亞人很興奮地八卦給石磊,說班上新來一個插班生,也是個中國人,而且很巧的,還分到了皮埃爾的農場。
石磊微微有些詫異,他選的學校並不出名,皮埃爾的要求又比較龜毛,來新人已經少見,中國人更少見,又被分到這裡——不過他只是笑笑,並沒多問。
利比亞人很失望,他這個同屋話少得讓人沮喪,一開始還以為是語言的問題,好容易來了箇中國同胞,肯定會很興奮吧,結果還是一樣的德行。聳聳肩,算了,反正混夠三個月他就可以走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皮埃爾領著新同學給大家認識。
“Merlin。”
“Bonjour。”新同學很是落落大方,眼彎彎地跟眾人打招呼。
石磊衝他點點頭,在其餘人呆滯後的熱烈裡顯得淡淡的。
“長得真好看啊,果然是有魔力的法師。”利比亞人晚上回到宿舍還忍不住發著感慨。
“Bonne nuit。”石磊上了床,翻身向裡。
利比亞人被打斷話頭,很是掃興,撇著嘴嘟囔了幾句,終於也上了床。白日的勞作消耗很大,沒多久就響起鼾聲。石磊在那動靜裡睜著眼,想起了城堡邊沿的石楠花剛開的摸樣。豔魅的紅。
新同學帶來的騷動沒多久便平息了。大家發現這人雖則老是笑嘻嘻的,長得也招人,可脾氣似乎很不好接近。同是亞洲面孔,卻幾乎沒見過他與石磊兩個用中文交談。
跟皮埃爾用法語,跟其他人用英語。
到後來,眾人又懷疑他大概並不是中國人。本來麼,在很多歐美人眼裡,亞洲人根本很難區分。就好比在中國人看來,白種人都長一個樣子,只是被認錯的人會很氣憤罷了。
對石磊來說,該幹活的時候幹活,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琢磨的時候琢磨,一切與原先並無差別,雖然他偶爾也會跟著大家多看兩眼那個人。不過也只是兩眼就放下了。
利比亞人回城那天問石磊願不願意一起回去。石磊搖搖頭,他也不以為意,說我就知道你不會走,也不曉得你想在這裡待多久。
石磊拍拍他肩膀,笑著回了句“take care”。
他自己話不多,但也不見得就嫌棄別人話多。可能是本人氣場問題,有的人平日很不愛說話,看到他也會變得囉嗦。比如蘇三,比如小眉。
利比亞人走了,不知道沒了他的鼾聲,會不會有些寂寞。
晚間回到宿舍,石磊就發現這顧慮多餘了。
才空出來的床已經重新鋪好,新同學坐在那裡,悠閒地衝他笑。
“以後我住這裡,請多關照。”如果沒記錯,這是兩個月來他跟石磊第一次正式交談。
石磊應了一聲“好。”開始脫衣服。也不知道怎麼,可能是洗的次數太多,T恤有些縮水,卡在脖子,扯了幾次才脫下來。去浴室沖澡,今天日頭不小,水開得比較涼,略擦了下出來,也不像平日那樣讓身體自然風乾,取了件襯衣套上。
因為水沒太擦淨,襯衣幾處黏在身上,莫名的燥熱。只扣了兩個釦子,拿瓶水喝起來。
一直盯著他看的那個本是惡意挑釁,然而此時見到那上下滑動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