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知道的。”
酒肆內的氣氛頓時如同被施了千斤的重壓般,令人窒息間已是汗流浹背,眾人在這凝滯空氣中欲喊不得,欲逃不得,只能苦苦捱著,那命像是被懸在半空晃晃悠悠的,倒是真的折磨死人。
那女子卻依然毫無懼色,只是帶著些許驚訝的說道:“這話怎麼說,我只是想請兩位喝酒來著,我知道了什麼?”
咳!
眾人登時大氣得喘,簡直是劫後餘生的狂喜了。
重樓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神飄渺不定,倒更顯高人風範。也正是這麼四處一看,才發現女子身後放著的一柄長長竹竿,上懸白布一塊,四個大字歪歪扭扭橫斜其上,勉強可以看出正是:鐵口直斷。
還真是個算命先生。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其實也沒那麼麻煩,我只是覺著你們兩位無論哪點來講都是我平生僅見,如果就這麼放過我會後悔一輩子的,這是我身為一個算命大師的原則。”女子扶了下快要掉下來的帽子,淡定且堅定的說。
玄霄唇齒間透出微微冷笑,直接把手伸了出去,眼神明白不屑。看這糾纏不清的百年沉浮,你十數年的光陰如何能辨得分明。
女子卻並未去仔細瞧那修長手掌,她只是匆匆一瞥,目光又自重樓臉上掃過,眼神瞬息萬變,面上卻只現出驚異之色來。
玄霄瞧她疑惑驚訝的神色,正是意料之中的情景。他看了
看窗外已是將明未明的天色,微微頷首示意,重樓也一併起了身,與那女子擦身而過時卻說道:“若是想看清本……我的命,你這數十載的壽命哪怕活了乾淨也只是白費功夫。”
待女子回頭去看,身後已是空空如也。
早在一旁戰戰兢兢觀望的小二走了上來,略帶幾分同情的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年輕女子,“這位姑娘,你也別灰心……”話音未落,只見那女子抬頭,眸光清澈異常,竟毫無半點喪氣模樣,令那小二著實吃了一驚。
她嘿嘿一笑,雙手撐桌站起,一隻手從眉毛上迅速掠過,做了一個相對於女子而言未免太過豪放的動作,灑然道:“姑奶奶我是誰,這輩子就從來沒有走過眼!只是……”
不詳的預感陡生,小二剛剛長大了嘴,眼前灰影一晃,便已不知去向,連桌上粗瓷酒杯,都少了一個。
“姑娘你說要付酒錢的!怎麼跑了!姑娘!……喝霸王酒?!”
女子急速奔跑間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竹斗笠來戴在頭上,遮住了額間漸漸不能隱藏的淡金繁複密文,聽著小二的叫喊不由咧開嘴嘿笑出聲,眼中卻漸漸難以言述的光芒,悲傷的無以復加。
“尋覓千里,終得見上一面,可惜大火燎原,唯有餘燼。”
漸行漸遠的身影模糊成一個灰色的小點,只有隱約清朗笑聲傳來,“吾自紅塵來,吾離紅塵去,喚吾紅塵客,紅塵劫難多……”
萬里高空,層雲疊疊,長風吹散遮蔽了視線的濃白雲霧,卻吹不散紅塵浮世的數尺飛灰。
難懂的不是世情,不解的只是人心。男兒立世,雖需豪情壯志凌雲蓋世,卻仍逃不開紛紛擾擾的糾纏,亂了心神。斜臥長河,醉倒大漠,逐馬江山,縱然最後立於頂峰,伸手去攬,也不過是空空如也,即便身後浩蕩,也掩不住身側的空曠。
美人兒啊,總抵不過英雄心中燒痛靈魂而不能熄滅的一把不知火,寂寞麼,孤獨麼,不如用酒洗個痛快,再沉沉睡去,不醒來。
這天下並不存在所謂的完美無缺,無論你是神是人是魔是妖,終要學會一件事,懂得如何取捨。
暗紅斗篷在風中上下翻飛,獵獵作響。上面隱隱用金線勾勒出細密的魔紋,雖比不得人間巧奪天工的技藝,卻也十分精妙,只是有些暗色氤氳開來,望之可辨出隱約是方才對飲時不慎灑落的酒液,卻也在刮過的疾風中一點一點的消失殆盡。
重樓孤高挺拔的身形在翻飛的衣帛間若隱若現,他狹長眉眼勾勒出的弧度中簇著一縷焰痕般的紅,宛如那人硃砂,不是那人硃砂。
就像相似的氣質,卻又決然的不同。
重樓於不可查的久遠歲月中早已習慣了獨自往來,不與天界征戰的魔界往往無事可做,他把整個靈魂的熱情都放在對武學的痴狂上,找尋著可同己匹敵的絕世對手,與之一戰,快哉快哉。
魔並非無情無慾,甚至與凡人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魂姬的挑逗他並不是完全不明白,只是對他來說,只有一樣才是生命中最值得傾力的事,除此之外,也不作他想。但總是穿梭與人魔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