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弋舟垂下目光,想看嬴妲心意,她卻低下了臉龐,靜靜地不言不語。
“倉促大婚,委屈了沅陵。我亦不曾向她求娶,她亦不曾答應,婚事讓我家一手操辦了,像是買了個妾侍回來,哪是迎新婦入門。”
嬴妲沉默著,閉上了雙眸。
嬴夫人輕輕將她推了一把,“沅陵,你也不答應麼?”
嬴妲睜開雙目,低聲說道:“我也不急一時,他既如此說,我等著。”
“好孩子。”嬴夫人慚愧道,“又教你受了委屈了。”
嬴妲安靜地搖搖頭。
嬴夫人回頭覷蕭侯臉色——你兒子給人受的委屈還少了麼?沒名沒分就讓人家留在蕭家,成何體統!
被瞪了一眼的蕭侯臉色不愉,一個字不敢說。
午膳用過之後,蕭弋舟帶嬴妲於後院四處閒逛,兩人一前一後始終不說話,便是想說話,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嬴妲滿腦子都是婚事,又糾結,又不安,又……
“沅陵。”
他忽然疾走幾步,從身後抱住她,雄厚的氣息圍裹而來,將她緊緊包在裡面,“我是不忍委屈你。”
“我知道。”
他偏過頭,嬴妲還是鬱鬱寡歡,他長長嘆了口氣,“你方才席間沒說不答應,那便是——願意嫁我?”
嬴妲強作笑顏,“沒想到蕭侯會如此讓步,我已滿足了。你如此說,我就等。”
蕭弋舟收緊兩臂,悶悶想著,傻瓜女人。他怎麼會認為她狡猾善賴呢。
*
淮陽被陳湛五倍兵力所困,子郢力有不逮,發信求救於西綏。
信箋落入蕭弋舟手中,此時東方先生也從草廬歸來,將信紙看了無數遍,確認是子郢真跡,“南面開戰,子郢此時迎我軍從北城進門,說是開北城門相迎,可敵我形勢不明,猶如盲婚啞嫁,如果是陳湛與子郢合謀,我們的將士一旦入城,便會被絞殺乾淨。”
“過往從來不聞子郢有親西綏之意,我們的兵馬數度與子郢的人產生嫌隙,干戈也動過幾回。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世子如答應,也不能親自去。”
濮陽達等人素唯東方先生奇策馬首是瞻,深以為然,“不如便讓末將帶兵前往,殺他陳湛狗賊片甲不留!”
蕭弋舟執通道:“陳湛手下猛將不多,不必忌憚。”
“世子心思是——”
“按兵不動,稍待幾日,子郢會降價以求的。”
戰機瞬息萬變,稍縱即逝,多少人行差踏錯一步,屍骨無存萬劫不復,但也有福將應運而生一說,蕭弋舟或許便是。他買定離手之後,還從沒開錯過盤。
幾人均不再說話。
這幾日嬴妲雖然一直在精研醫術,這些話還是落入她耳中,晚間蕭弋舟歸來,熱水放好,他走到碧紗櫥後,脫了衣衫,浸入水底。
嬴妲徑直走了過來。
他吃了一驚,因為小公主向來害羞,他裸著上身都能嚇著她,今日竟主動走了過來。他浸在浴桶的熱水裡,精赤渾身肌肉,健碩修長的身姿,線條起伏,鬢髮四散,整個人看起來猶如隨時能暴起的一頭野獸。
嬴妲咬了咬唇,氣勢先弱,紅著臉道:“我聽說了。”
“聽說什麼?”
他明明知曉,口氣不善地問道。
嬴妲不依不饒起來,“子郢向你求救了,你沒答應。”
說罷,她又皺眉道:“若是沒有子郢,我不會這麼輕易來兀勒城,也不會這麼輕易見著你,為你治病了,他是你的恩人,你卻按兵不動。要是淮陽淪陷了,你上哪後悔去?人不要總是到失去了的時候,才追悔,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
蕭弋舟皺眉聽完,嬴妲話音未落,他不悅地扶著浴桶直起身,大半截身帶著迸濺水珠露出水面,嬴妲與他撞了個正著,仰目看著他,不待少頃氣勢更弱,忙慣性地垂下頭,又無意看了他腿間一眼,驚呆了。
第49章 條件
沉甸甸的, 怒漲的。
嬴妲怔住了, 本來闖入裡間時,已經泛紅的雙頰,近乎要滴血了, 她畏懼地往後退了半步。
蕭弋舟皺著眉頭欣賞她的神態, 慢條斯理地、從容地走出來, 好像這個見色起意的不是他,還能非常君子地拉上外袍,走了過來。
“子郢於我有恩?好, 姑且算是。你若不說,我對他還能非常客氣。”
嬴妲不解, “我說了呢?”
蕭弋舟微微聳肩, 稜角分明的面孔,